韩松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他伸手过来想要去扶自家父亲,却被韩父一巴掌又打在脸上,指着他怒斥道:“你简直不是人!”
韩松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道:“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任家父母也来劝,三人扶着韩父让他坐下,安抚着他。
韩松什么也不敢说,此时心虚得不行。
“还不跟你爸爸道歉!”韩母斥责他。
韩松乖乖的跪着,道:“爸爸,对不起。”
韩父老泪纵横,道:“是我没有教好你,亏我当老师这么多年,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教好!”
韩松头垂得更低了,其实当时那些话他发出去就后悔了,甚至觉得十分心虚,等后边知道那个女主播真的死了之后,这种情绪里边,又多了一种恐惧,一种敬畏,甚至是惶恐。
“那个女主播,之后呢?她怎么样了?”韩父轻声关心的问。
韩松咬唇,低声道:“警察把她送去了医院,没有抢救得回来。”
韩父的脸色白了白,忍不住拿起手里的手机砸了过去。
哐啷!
手机砸在韩松的脑袋上,发出砰的一声,然后跌落在地上。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他忍不住再次质问。
韩松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错了……”
韩父摇头,声音颤抖的道:“恶语伤人六月寒,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一句话,说不定就是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那是一条人命啊!”
涉及人命,再郑重也不为过,就因为怀疑对方是骗子,就这么恶语相向……
韩父闭了闭眼,“韩松,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知道错了。”韩松再次说,垂头丧气的。
任父安慰道:“孩子已经知道错了……”
韩父摇头,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他道:“不是他知不知错的问题,而是现在,有个女孩也许就是因为他的那几句话,成为了压死她的最后那根稻草……是我没有教好他。”
他再次叹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任家父母他们沉默,人命,何其沉重啊,只要一涉及到这个问题,又怎么能轻松得起来。
韩松抹了一把眼泪,道:“是我做错了,她要是来找我报仇,我把我这条命赔给她就是!”
原先任父还以为韩松是像他儿子那样,精神出了问题,才会说出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来,可是看他现在神思清明,不像是疯癫的样子,便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说她会来找你报仇?”
这时候,韩松倒是不怕了,也许是被他父亲骂了一顿,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自责,也许,也许恐惧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我看见了。”他说,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道:“我刚刚看见她的脸就在天花板上,她在盯着我看……”
他说着,语气倒是冷静,一旁的父母们听得却是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将信将疑的看向四周。
韩松垂下头去,有些失魂落魄的道:“她肯定是想找我报仇,因为我当时在直播间说了那些话,她肯定是怨恨我,所以才会来报复我。”
他伸手摸了摸被纱布贴着的脸,喃喃道:“我脸上的脓包,就是她在报复我吧……”
“脓包?你脸上也长了脓包?”任母却听到一个重点。
韩松抬起头来,犹豫着点了点头,“是,也是半个月前长的,只是没有一嘉那么严重。”
他伸手将脸上的纱布取下来,露出了底下那大大的脓包,脓包里已经化脓了,脓水水当当的,就这么大喇喇的长在脸上,实在是有些渗人。这个脓包,和任一嘉身上的一模一样。
任母眼中猛的迸出一道亮光来,她凑进来看,道:“真的是和一嘉身上的脓包一模一样,你也是半个月前长的?那为什么一嘉的这么严重,你的却还只有这么一点。”
韩松示意自己的手,道:“其实我身上其他地方也长了,只是没那么严重,除了手还有肚子那里也长了一片。”
也是密密麻麻的,像是水泡一样,只是里边都是脓水,血肉逐渐化脓,情况也不是很好,但是相比起任一嘉,又要好上很多。任一嘉的情况会严重成这样,这也是韩松没想到的。
“一嘉,难道当时也在那个直播间说了不好的话吗?”任父突然问,他是突然想起来了,孩子平时疯魔了一样喊出来的那些话。
韩松:“……有,大概有吧。”
语气有些心虚。
任家父母:“……”
“这个孽子!”任父咬牙道,又气又怒。
一方面因为孩子的所作所为生气,一方面看着他现在的惨状,又觉得心痛,等他好了,一定要好好打他一顿!
任父这么想着。
韩父道:“现在我们来理一理这件事,你们两个都在那个直播间发了一些不好的言论,所以现在身上都开始长脓包,是不是?甚至,你和一嘉都看见了死去的那个女孩子?所以你们才会觉得,她是来找你们报仇的?”
韩松乖巧的点头。
任母有些害怕的道:“是不是那个女孩死后心里有怨气,她的鬼魂在作祟啊?”
韩父皱眉,嘴上没说什么,但是面上却露出了几分不赞同。
任父翻了个白眼,道:“什么鬼不鬼的,你还信这个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任母不服气的道:“那不然韩松和一嘉为什么会看见那个女孩的脸啊?而且现在两个身上都出现了一样的情况,这怎么能让人不多想?”
韩父思忖道:“这还不一定,说不定只是他们两个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不仅让他们身上长出了脓包,还影响到了他们的精神状况,导致他们产生了幻觉。至于一样的幻觉,也可能是他们两个最近做了相同的让他们心虚的事情。”
他瞪了韩松一眼。
韩母点头,赞同的道:“你说的有道理,松松和一嘉两个人一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说不定就是在一起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的,他们就推翻了他们现在的猜测,因为韩父的学生蒋南生过来了。
那天听到电话里韩父晕倒的声音,蒋南生不放心,又因为在意韩松的情况,多方考虑下,他当天就坐着飞机过来了,在第二天就见到了韩父他们,然后检查了韩松和任一嘉的情况。
韩松的情况要好上太多了,相较之下,任一嘉的情况就严重太多,他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完好的皮肤,到处都是脓包,同时他赞赏了人家父母将任一嘉绑起来,并且用棉布堵住他嘴巴的举动。
当日钱华是吃饭的时候突然发作的,事情发生的突然,没有来得及堵住他的嘴巴,才导致了后边的惨事。
想到这,他忍不住叹息。
对于韩父他们对于这个脓包的猜测,他倒是不怎么赞同。
如果说韩松和任一嘉是不小心一起碰到了什么东西,导致了脓包的出现,那钱华呢?他们一个在b市,一个在c城,天各一方,怎么可能会碰到同样的东西?而起,他能肯定地说不是,其中一个原因是,在其他的地区,也有同样病症的人。
“我在d市的同学打电话来说,他那里也有生这个病的病人……”
他们也一样的束手无策。
涂抹的药膏,丝毫不能将那脓包消下去,只能看着那脓包越长越多。
而这些病人,他们之间完全没有相同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所以,为什么,身在不同城市的他们为什么都会得这个皮肤病,他们之间有什么相同点?
任母嘟囔道:“说不定真是女鬼作祟了。”
蒋南生惊讶看过去,似乎惊讶任母一副现代社会高级分子,竟然还会这么迷信。
任母有些不好意思,道:“松松和一嘉一样,都嚷着看见了那个女鬼,这一模一样的幻觉,这也太巧合了吧?唉,我也不想乱想,就是免不了多想一些。”
女鬼?
蒋南生心中一动,追问:“什么女鬼?”
说到这个,四个父母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自己的孩子做了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来他们都没脸。
韩父倒是捕捉到了蒋南生的不对,追问:“这个女鬼有什么说法吗?”
说着,他简单的将韩松所做的事情说了,反正这孩子敢这么做,就要不怕丢人,也说了韩松看看见那个所谓的女鬼的事情。
听完,蒋南生吐出一口气来,神色变化莫名,道:“我那位病人,在后期的时候,也嚷着“她来找我报仇了”之类的话。”
闻言,众人都是一惊。
若说一嘉和韩松是因为两人是做了那样缺德的事情,心里心虚才会有那样的幻觉,那钱华呢?他为什么也会出现这种情况?不一样的三个人,所产生的幻觉竟然如此相似?
“如果说,那个钱华,也在那个女孩的直播间发表了什么不好的言论呢?那么这就不是巧合了!”韩父突然说。
蒋南生神色变换了一下,道:“我找人查一下!”
不同地方的人,同样的病症,还有相似的幻觉……
韩松和任一嘉,还有钱华,甚至d市的那个病人,蒋南生让朋友查了一下,最后发现一个相同点,他们这些人,全都是在那个自杀去世的女孩的直播间发表不适当言论的人。
看到这个结果,蒋南生悚然,只觉得背脊骨有一股凉气窜了上来——这就好像,真的是死去的那个女孩对这些对她充满恶意言论的人们的报复。
任母原本就是这么想的,此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肯定是的,肯定是那个女鬼在作祟!”
韩父沉默,似乎早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而任父却是皱着眉,道:“怎么会呢?鬼什么,也太无稽之谈了……”他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相较之下,任母因为小时候在农村长大,对这种事情却接受良好,她道:“这世上本来就有许多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当初我们村子里就有一个女孩,半夜跑出去,最后大家是在坟山找到她的!”
大概是小时候这样的事情听说多了,任母一直对鬼神都保持着一种敬畏之情,虽然她并不迷信。
韩母道:“如果真的是女鬼作祟,那我们是不是要找神婆之类的?”
几人相视一眼,都有些面面相觑,若说他们找医生他们还有办法,找神婆,那简直是不知所措,完全没地方可找。
几人沉思,现在,去哪里找能解决这种问题的专业人士,变成了他们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
“或许,可以问问青螺山的道长?说不定他们有办法了。”任父说。
青螺山是b市的一座有名的山,因为像一个海螺才有了这个名字,当然,它出名倒不是因为景色,而是因为在它的山上有一座“青螺观”的道观,供奉着三清,平日香火也不错。
韩父道:“如果青螺山的道长不行,那我们就去拜访其他的寺庙道观,总能找到一个专业对口的!”
其他三人也点头,心里有了决断。
相较于一开始对于这脓包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他们总算有个使劲的方向了,因此一时间大家倒是干劲十足。任一嘉身体不行,只能留在家里,任母便留在家里照顾他,而韩松,便跟着韩父他们出去找能治他病的“专业人士”。
青螺山道观的香火还算不错,但是这里的道士却只是普通的道士,不过对于他们的来意,青螺观倒是没有让他们空手而回。
“……我这倒是认识一位姓黄的道长,他也许能解决你们现在的问题。”青螺观的观主这么说,并且给了他们一个联系方式。
拿到联系,韩父他们是若获至宝,连连道谢,等下了山就照着号码打了过去。
等电话接通,里边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哪位?”
韩父忙道:“您好,黄大师,是这样的……”
在一番沟通之后,韩父他们和那位黄大师约了第二天见面。
晚上,韩松坐在椅子上,让韩母为他处理伤口,他脸上的脓包最近生长的速度似乎变慢了,一个多星期了,只长了一点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而且好像只有他的情况是这样,据蒋南生所说,d市他朋友所治疗的那位,已经去世了,听说是疼死的。
听到这个消息,任家和韩家都多了几分急切,两家人一天到晚都在奔波去寻找什么道长和尚上。
任一嘉身上的情况也一直都在变得恶劣,每日都痛得大叫,止疼药对他们的作用微乎其微,几乎没有用。现在若不是把他牢牢的绑住了,嘴巴也给他堵了,实在让人忍不住怀疑,任一嘉是不是也会和那位钱先生一样,直接咬舌而死。
因为真的太痛了,每个脓包只要稍微一砰,就像有千根万根针扎进去一样,以前每次处理伤口,韩松都哭爹喊娘的,可是自从上次被他爸爸打了两巴掌之后,他似乎一瞬间长大了,现在即使疼得身体抽搐,也不会大声的喊出来了。
韩母看着他满头大汗,心痛得不行,眼眶已经红了。
吸了吸鼻子,她出声安慰道:“放心吧,等明天我们看过那位黄大师之后,你就有救了。”
韩松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不是他不愿意多说,而是嘴巴一动就疼得厉害,难以忍受,因此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些短促的声音来回应。
明天……
希望那位黄道长,真的能治他的这个病吧。
韩松强烈的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