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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扎营,营帐绵延数里,当值的侍卫军士在各营帐之间来回逡巡,夜幕上一轮水洗也似的银盘慢慢升上了,星子灿烂地铺列其旁。
这一夜,四阿哥睡得极沉。武宁躺在榻上里侧,听他呼吸平稳,见那案上灯油几乎燃得尽了,火焰微微摇摆,行营外风声呼啸,从门帘缝隙中灌进来,灯芯摇摆了一下,终是灭了。
第二日却是艳阳高照,四阿哥照例陪着康熙与蒙古王公,武宁只得一人在行营里待了一天,虽说别的阿哥也有带着侧福晋或是格格的,倒是没什么动静,看在日头渐渐高升,又渐渐往西沉下,武宁扬手摔下手里的书,一头趴在榻上,闷闷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简直比府里还……”。
珠棋捧了一碗牛奶、茶、盐熬制的奶茶过来,道:“主子若实在是闷得慌,奴才陪主子出去走走可好?”,武宁翻身起来,眼里又黯淡下去,道:“不妥。”,珠棋放下奶茶,俯身在武宁身边道:“咱们不走远,只是沿着这营帐来回转转,也是让主子活动活动……”,边说边见武宁眼里慢慢亮了起来。
珠棋交待了几个婢女和粗使嬷嬷,掀起帐帘让武宁先出,两人避开那些守营军士,沿着一路营帐行了数百步,不知不觉却渐渐行到了一处空旷地带。
武宁抬头见满天红霞自云端一点点染了出来,暮色四起,晚风微凉,鸟儿鸣啾,空气里皆是草木清香,正心旷神怡之时,便觉得脚下大地一阵震颤,接着便是隐隐的尘烟自远处扬起,珠棋手搭凉棚,只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道:“主子,不好了!咱们似乎是走过了!”,武宁也变了脸色,想到四阿哥早上说的与蒙古王公赛马一事,手心不由得握了起来。
她勉强定了定心神,拍了拍珠棋肩膀道:“若是禁地,自然会有专人把守,咱们怎么随随便便就能走进来了?”,说着回头去看自己行营,见那一片营帐隐隐已在暮色中,距离自己甚远,心下暗惊,没想到主仆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走出了这么远的距离。
不多时,那马蹄声已经自远而近地响起,听声音,至少有十数骑,正是向武宁她们方向过来,珠棋吓得六神无主,腿都快软了,直扯住武宁袖子,道:“主子,怎么办!若是万岁爷在,只怕……只怕……”。
武宁极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周围地形,指着东南边,道:“快过去!”,说着拉着珠棋边往那里躲避,边气喘着道:“这里有个小缓坡,他们骑马,定然会避开,咱们先躲一躲!”。
珠棋连连点头,两人奔了数十步,眼看着那缓坡就在眼前,身后的马蹄声却在这时连绵成一片,武宁心头一紧,想着那帮王公贵胄若是比试马上射箭的技艺,弓箭无眼,只怕自己与珠棋当下就有性命之虞,想到此处,脚下一步也不敢耽搁,耳听着那马群声似乎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武宁刚刚松了一口气,正待回头,便听身后几匹马单独朝着自己冲过来,那气势便似要从自己背上踩踏过一般。
珠棋惊叫一声,立刻扑上来,张开手护住武宁的身后。武宁猛然转身,见背后一匹褐色的蒙古马一声长嘶,扬起了前蹄,嘶鸣着避让开,那马蹄离自己身后不过少少余地,惊险万分。
武宁回过神来,飞快地瞥见马背上人袍角服色,见不是侍卫,却不知是哪位阿哥,当下赶紧背过面回避在道旁,却听马上那人居高临下的声音传来,道:“是你?”,武宁骤然抬眼,见马上人眉宇磊落,满面惊讶,正是八阿哥。(本文独家发表于123言情,尊重作者劳动,盗文网请自重!)
他手中握着马鞭,周围几个侍卫没有佩刀,腰际都只配着箭囊,囊中露出羽箭杆尾,护卫在他周围。八阿哥目光极敏锐地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正待开口说话,后面却又赶来一队人马,正是四阿哥,他初时唇角犹含笑意,待得看清了武宁面容,又向八阿哥扫了一眼,目光中一抹刀锋一样的疑意一闪而过,脸上仍是笑意不变,举手遮光,眺望着远处,只道:“八弟,咱们却是落在老十三后面了!”。
八阿哥倏忽转过神来,神色不动地笑道:“正好从这里先比试一场,看谁先追上去!”,说着不待四阿哥答话,双腿一夹,轻叱一声,□蒙古马神骏矫健,嘶鸣奔去,八阿哥的侍卫随从们立即纵声呼喝紧紧跟上,道上立刻扬起一阵草屑灰烟。
四阿哥淡淡看着武宁,又望向珠棋,道:“你主子的事,你来说。”。
珠棋扑通一声跪下,带了哭腔道:“贝勒爷!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见主子在行营里闷得慌,才撺掇着主子出来走走!没想到误入了禁地!奴才罪该万死!”。
四阿哥扬目注视着天际,天边暮色更重了,一抹残阳似血。他略皱了眉头,像是没听懂一般道:“出来走走?”。
武宁立即跪下,清清楚楚地道:“贝勒爷,是妾身大意!妾身领罪!”,心里又是悔又是急。
四阿哥收回视线,似是有些疲惫了,他注视着自己手中马鞭,珠玉生凉,纹路繁杂,握得太紧,咯得手心生疼。
他看了一眼武宁,错开视线,扫了眼拼命忍泣的珠棋,抬手略略指了指,一字一句道:“奴才不懂事,拖回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