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悔?怎么会?”
“那就好,那不如请你说说,这件什么黄地粉彩初冬雪落梅花胭脂盒,怎么就是大雅斋瓷了,又怎么就是慈禧太后御用之物了?”
任平沉吟片刻:“我看还是换个法子,由尤总指出你以为的破绽,我再一一反驳,是非黑白,也让曲会长他们大伙儿辨个清楚,如何?”
“好!就是这样!”
尤正兴答应得十分干脆,话音一转,指向那件胭脂盒:
“大雅斋系列瓷源自慈禧在圆明园中的一间画室,也因为这样,每件瓷器上都要有一款一铭一印,”
“一款是指‘永庆长春’款,这是光绪年间印制在官窑瓷器上的四字吉语,大雅斋瓷都是在这个时期制造的,所以也都有,”
“一铭就是指‘大雅斋’铭,这是慈禧的独有记号,那也不用多说了,一般都是以红彩楷书印制在瓷器外沿位置,”
“还有一印,叫‘天地一家春’印,这天地一家春是圆明园九洲清宴中的一处建筑群,也是慈禧太后的居所,大雅斋画室就在其中的西间,所以有此印记,”
“这一款一铭一印历来都是大雅斋瓷标志性记号,也是鉴定真品的铁证,而这件胭脂盒,一款一铭是有的,一印却谬之至极,根本不是天地一家春五个字,只此一条,便足以证明它是伪非真!”
一番话说来,有理有据,气势十足,曲知农等人也大都知道,闻言不由点点头。
尤正兴满脸志满意得,看向任平:
“任总还有何话说?”
“尤总说得大部分都对,不过有些地方略有瑕疵。”
“哼?嘴硬!哪里有瑕疵?”
“就是那个印记上,请问尤总,大雅斋画室一共有几间?”
“废话,当然只有一间。”
“错,两间,”
任平伸出两根手指,微微一笑:“一间就是你刚才说的圆明园九洲清宴天地一家春,另一间却在故宫,具体位置是养心殿后殿的西耳房,原名叫‘平安室’。”
“平安室?”
一听这三个字,曲知农众人都满脸茫然,显然从未听闻,只王沛笑了笑:“这是考古学界根据清宫档案的最新发现,难怪你们不知道。”
尤正兴双眉一竖:“胡说!此事闻所未闻,多半是谣传!再说,慈禧已有了一间大雅斋,为什么要第二间,这不合常理!”
任平摇摇头:“看来尤总只对大雅斋瓷器本身有研究,相应的历史背景却还十分欠缺,我再问你,大雅斋瓷的来历如何?为什么要独独制造这样一个系列?”
“这……”
尤正兴微微一愣,随即哼了一声:
“封建社会,朝廷中有人拍马逢迎,见慈禧太后喜爱作画,便以她的大雅斋之名做了些瓷器出来,这有什么稀奇的?”
这话一出,众人却满脸不以为然,曲知农皱皱眉头道:
“不对,大雅斋瓷是同治十三年,同治皇帝为了给他的亲生母亲慈禧太后做四十大寿备的一份贺礼,准确来说,不止大雅斋瓷,还包括半个圆明园。”
“半个圆明园?”
这奇特的修饰词听得尤正兴猛然一怔。
任平却丝毫不觉奇怪:
“尤总连这个也不知道吗?1860年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圆明园遭英法联军洗劫,毁于一旦,当时还是咸丰帝在位,慈禧还只是懿嫔,”
“到1874年的时候,慈禧的儿子同治已在位十三年,赶上她过四十大寿,同治帝便大张旗鼓地计划修复圆明园,作为给慈禧的贺礼,”
“当年圆明园被毁,慈禧的大雅斋当然也不能幸免,同治帝想到这一点,就又下旨让景德镇制作大雅斋系列瓷,所以这一系列也只能算贺礼的其中一部分。”
原来这才是大雅斋瓷的历史起源,尤正兴从前并未深究,此时听来不由脸色一红:
“那又怎样,跟刚才说的有关系吗?”
“当然,由此可见,大雅斋这间画室在慈禧心中分量极重,并不会因为圆明园被毁就轻易放弃,而她所做的也很简单,就是在故宫中另起了一间,这第二间大雅斋自然就是刚才说的养心殿平安室,”
任平说着一指那件胭脂盒的正面顶部沿边部分:
“请各位看看,这件东西的印记是什么?”
“是平安室!”
有人立即分辨出那三个红彩双龙纹篆字,曲知农紧接着醒悟:
“是了!我早听说并不是所有的大雅斋瓷都有那一款一铭一印,尤其是最后的印记,并不一定就是天地一家春五个字,原来还有这种平安室印,”
“这么看来,单凭这点,并不能证明这件东西就是假的?”
任平点点头:“这种平安室印的品种不多见,而且制造时间应该略晚于普通大雅斋瓷,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技艺更精,更受慈禧喜爱,也更加珍贵。”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大雅斋瓷本已十分罕有,这平安室印的又是其中的珍稀品,自是更珍贵一等,不由连连点头。
只一旁的叶诗韵撇了撇嘴:
“我就说慈禧这老妖婆太坏,圆明园被毁是多大的事,简直是民族之耻,她居然还大大咧咧地过四十大寿,让她儿子给做瓷器,真是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