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一锭银子,不是寻常路人能出手的价钱,她翻过银锭,底下一个清晰的印符,这是官银,方才那人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官府中人。为什么官府中人要打扮成游学书生的模样,他出手官银,是一种含蓄的示威么?
必定有事要发生了,她抱着凤凤站了起来,沉吟良久,往东街方向缓缓走去。
国丈府。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富丽堂皇的国丈府门前,一人撩帘而下,雪白的云纹绣鞋踏在地上,鞋子是新的,踏在地上愈显地面灰暗不洁。门前看门的红衣厮仆见人一呆,大叫一声,“少爷!”马车上下来的人一身白衣,满头银发,正是唐俪辞。那红衣厮仆将手中握着的扫把一丢,转身冲入府内,“老爷!老爷!少爷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好生生的呢!您快出来看啊!”
府里一阵轩然大哗,唐为谦带着府里一群下人奔了出来,一见唐俪辞站在庭院之中,唐为谦破口大骂,“你还知道要回来?不是听说你死了吗?怎么还活灵活现的?我打你这四处乱跑,连个消息也不往家里捎的狐妖!”他扬手就打,“我打死你!打死你看你能复活几次?大半年上哪里去了?你眼里还有这个家?还有我吗?啊?”唐俪辞姿态恭敬,安眉顺眼的任唐为谦挥拳痛殴,直到唐为谦打累了,他扶住气喘兮兮的义父,对围观的众人微微举袖,“各位请。”众位厮仆眼见唐俪辞回来,一句话不敢开口,急忙退下,让唐俪辞把唐为谦扶回客堂里。
“你到底是跑到哪里去了?”唐为谦在客堂坐下,接过唐俪辞端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脾气稍平,“大半年的杳无音信,竟然还有人说你死了,真是……真是荒唐至极!你有想过你的身份吗?有想过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乱花银子,旁人要怎么看我、怎么看妘妃吗?你……你说你也不是孩子了,成天的瞎逛胡闹,除了会赚钱,你还会什么?”唐俪辞应了声是,抚了抚唐为谦的背,柔声道,“义父别太担心了,孩儿在外面很好。”唐为谦勃然大怒,“谁担心你了?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么不死?你怎么还不死?”他怒气冲冲的指着唐俪辞的鼻子,重重一摔袖子,“等你死了再来见我!”言罢拍案而去,头也不回。唐俪辞端起桌上自己的茶,浅浅呷了一口,将茶碗的扣轻轻放回,目望地面,一派安然。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怯怯的靠近唐俪辞,“少……少爷……”唐俪辞回过头来,温和一笑,“元儿。”那小厮点了点头,“少爷……”唐俪辞将他拉近身边,摸了摸他的头,就如他时常抚摸凤凤的头,“什么事?”元儿眼眶顿时红了,“老爷……老爷骂我。”唐俪辞拍了拍他的头,“老爷也时常骂我,不碍事,他骂你是因为他在乎你。”元儿点了点头,哽咽道,“元儿明白,可是……可是老爷骂我,是不许我给少爷捎消息……老爷病了,病得可重了,大夫说只有……只有大半年的寿命了。”唐俪辞微微一震,“什么病?”元儿指着胸口,“老爷胸口长了个瘤子,老痛。”唐俪辞把他搂了过来,又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这事真是要向我说,别怕,没事的。”元儿满眼含泪,“少爷你会治好老爷吗?”唐俪辞微微一笑,“当然,别怕,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元儿应了一声,跑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少爷……”唐俪辞端起茶碗,白玉般的手指轻拦绘着青蓝松柏的瓷面,“什么事?”元儿迟疑了一下,“我听说妘妃也病了……”唐俪辞眉头微微一蹙,“我知道了。”元儿退下,他呷了口茶,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