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宪闻言也起身跪下,抱着皇上的袍子哭了起来,“皇阿玛,最后一次,这是女儿最后一次求您饶了她与她的儿子,请您答应女儿吧。”
敏妃也跪地请罪,直说是自己这个养母没有管好孩子,请康熙恕罪。
康熙顿时就抱住温宪,又因宜修、敏妃出言求情,心中有一丝慰藉的同时,更心疼老四和温宪这两个不被乌雅氏待见、反复利用的儿女,对十四的嫌弃更甚。
然而,眼下大庭广众,宗室勋贵、重臣们就这么看着呢。
整顿了心情,康熙脸上露出了一丝慈父的神态,叹了又叹,语重心长地教导。
“流民之所以是流民,在于他们颠沛流离,从家乡逃难而来,没有傍身之财。你九哥和你嫂嫂们开办这个马球盛宴,不仅仅是为了尽孝,也是让流民们有活计做,能自己挣粮食、搭建房屋,是另类的以工代赈。”
“一则流民于本地乡民而言是外地人,要他们一来,凭着可怜、凭着贵人赏赐,就能得田地、得房产,那乡民们会不会有样学样,还有谁会用心耕种,国无农不立,你可知其中利害?”
“二则流民势弱,他们真要突然间得了田地、房产,无异于三岁小儿持金过闹市……但是,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买田买地搭建房屋,谁也没法置喙。”
“你九哥他不是不体恤流民,而是太体恤流民,知晓他们的处境,才这般安排的,你呢?不服气了就胡咧咧,想过那是你九哥,想过你是皇子要注重言行吗?”
“都说老九不着调,但他不蠢也不是坏种,你呢?”说完,康熙盯着十四,你可还有话说”
灾荒年面前,人性是最可怕的,同理,赈济流民这点事儿,不是有钱有粮就行的。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话是至理名言。
京城对上流贵族而言,是繁华的大清首都,但对底层的流民而言,却是个不一小心就被人吃人的地界儿。
要不是实在活不下去,谁愿意背井离乡,谁愿意往这地方跑,遍地都是官,谁谁谁背后倒腾一下上面都有人罩着,就是在京城乞讨的乞丐,都比他们显贵。
玩死他们这群流民,可能麻烦点;但找麻烦、驱赶他们,跟踩死蚂蚁,没啥区别。
宜修之前吩咐不许给好披风、棉衣,老九安排流民干活让他们吃苦的同时,也偶尔给点甜头,不是苛待流民,而是再不引起京城本地人的反感下,最大限度地保证流民能活成人样。
“儿子知错了,请皇阿玛恕罪。”
十四胤禵自知方才一时激愤,口不择言,险些彻底绝了他和皇阿玛的父子之情,更害得皇阿玛大庭广众下怒火中烧,失了颜面,立马低着脑袋求饶,只眼中恨意不减。
康熙见十四不再犟脾气也认了错,也软了语气,“回去抄《管子·牧民》《史记·管晏列传》《孟子》二十遍,朕会亲自检查。”
十四连忙磕头道:“多谢皇阿玛开恩!多谢皇阿玛开恩!”
太子、老大见宜修和温宪还跪着,没等太子妃、大福晋使眼色,就开口:“皇阿玛,四弟妹和温宪也是为了您着想,既然您教好了十四弟,也息怒,皇玛嬷她们还在呢,不能让扫了玛嬷她们的兴致。”
康熙亲自扶起温宪和宜修,脸色还是有些僵硬,这时赵御史打完了儿子,见气氛不对,立马出言缓和,“皇上,堂前教子,不愧是明事理的慈父。”
“呵呵呵呵。”康熙一听当即就笑了出来,打趣道:“怎么,你这自己打完了就来劝朕,令郎双眼可还健在?”
赵御史大大咧咧地回话,不似君臣对话而是朋友闲聊,“在呢。父子也没隔夜仇,再生气,那也是儿子,打一顿就完了,还真记仇不成。再说了,明天他还得上场呢,腿没了还怎么踢。”
“呦呵,你真大度。”康熙说完,快步进了小阁楼,跟太后、苏麻喇姑闲聊起来,刚刚那一幕似是从未发生。
宜修见胤禩对十四的眼神多了分疏离,弘晖又在叫她,立马就拉着温宪应了上去,两人一块哄着弘晖吃饭。
温宪垂眸,小声道:“四嫂,我再也没有亲弟弟了,我知道,他是恨我的,而我,也恨他,今日算是彻底了断了。”
宜修沉声安慰,“你还有你四哥,有我,有侄儿们,还有静妃、十七弟他们,温宪,你的弟弟、亲人从不止他一个。”
心中却暗暗思索:今日出言,算是彻底在皇阿玛心中了结了,胤禛与乌雅氏的母子亲缘、名分与关系。
将来胤禛对上十四,自己对上乌雅氏,再不用顾忌孝道,然十四……将来必定是心腹大患,需得多多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