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曾大力支持靳辅和陈潢主持的治理黄河工程。
靳陈二人带领军民兴建堤坝、广疏引河,积十年之功,终于“水归故道,漕运无阻”,然而……靳陈二人最终的结局,众所周知,是悲惨的。
究其原因,就是他们动了“漕运”的蛋糕,朝堂容不下他们,宗室、勋贵更容不下!
赵御史深知漕运、河工这里头的脏事儿,平静地奏道:“皇上容臣禀奏:漕运附带了太多利益因素,宗室、勋贵、地方,甚至江湖跑腿都与之密切相关,雍郡王被弹劾不奇怪,臣奇怪的是,您为什么不肯见高相他们?”
康熙冷冷地问:“嗯,怎么,你赵大喷子,如今都敢指使朕见谁,不见谁了?”
“臣不敢,更不能。但陛下,君臣失和,社稷危矣。国库欠款事发后,皇上,您对朝堂百官失去了信任,百官对你畏惧胜过忠心,君臣还能携手开创大清盛世吗?”
康熙勃然大怒:“好啊,你这是指着朕的鼻子开骂,骂朕刻薄寡恩,难道臣子无错,错皆在朕?
是谁,导致国库欠款?是谁,用国库的银子出放贷?是谁,仗着朕的信任给朕脸上抹黑。
论起来,这满朝文武除了你这个赵喷子,谁干净?大臣皆可杀!”
赵御史见康熙发了脾气,不慌不忙地磕头奏道:“当年,崇祯帝之前也曾说大臣可杀,您可知大臣是如何回话的?”
康熙一听这话更火了:“你在考朕明史?不要胡搅,给朕滚出去!”
赵御史自顾自地回话,“明朝君臣的矛盾如前车之鉴,崇祯指责大臣可杀,大臣指责皇帝薄情。
‘大臣皆可杀,而朕非亡国之君’背后是崇祯帝对帝王操守的坚持,是天子为国而死的勇气,也是君臣异心、明朝覆灭的必然。”
“皇上熟读明史,应明白当年恩恩怨怨,明朝君臣矛盾到底谁对谁错?更应明白,大清不可走明朝的老路!
大清不是明朝,您不是崇祯,高士奇、李光地、明珠不是孙传庭、卢象升、袁崇焕。”
“臣也相信,皇上不会像崇祯帝那般,起初发现孙传庭、卢象升、袁崇焕才能时感动万分。
结果只要他们出现一点点的差错,就感觉受了欺骗,毫无怜悯之情将之抛弃。对袁崇焕进行凌迟处死,任由孙传庭、卢象升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含冤而死。”
见康熙若有所思,神色有所松缓,赵御史再接再励。
“皇上,高士奇、李光地、明珠乃至满朝文武,宗亲勋贵,在国库欠银一事上责无旁贷。甚至没有一个屁股底下是真干净的,可皇上,若他们真完美无瑕,您敢用?您能用吗?”
“何况,官场本就是宁用‘错’不用新,犯错的老油条再无能,总好过不经世事的新人。漕运、河工这事儿上,你不用高相、李相他们,难道打算让初出茅庐的张廷玉这些新苗子接手?”
赵御史最后故作感慨地叹气,“皇上,您非揪着朝臣们那点子错事,对他们不理不睬、不依不饶,又能怎样呢?难不成,真扔了为您效劳半辈子的高相他们?”
明珠、李光地、高士奇,一个比一个简在帝心,康熙早知道他们屁股底下不干净,但用的极为顺手,扔肯定是舍不得扔的,否则,他们如何会位极人臣。
张廷玉确实是个好苗子,但还嫩的很,压根不顶事儿,还得磨一磨。
康熙被说动了:“哦——嗯,那你说,他们会站在哪一边?”
赵御史直白地答话,“屁股决定脑袋,您是他们在朝堂的立身之本,甭管别人给的再多,都不及您吹一声哨。”
康熙被气笑了,“哼,你当他们是狗啊,朕吹哨一声,他们就屁颠颠跑来摇尾巴。”
赵御史一向稳重,但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也不反驳,“对下,他们狗仗人势,拉帮结派;对您,他们摇尾乞怜,博求恩宠。说他们是狗,也没错!”
“滚!滚远点,让外面那仨进来!”康熙笑着指着他,眼神示意他滚边上跪着,又吩咐李德全,放外头候着的明珠、李光地、高士奇进来。
全程在场的太子和老大,心里给赵御史比了个大拇指:牛,真牛。
他们亲身经历整个国库欠款事件,比谁都明白康熙对朝臣的信任度降至冰点,就是上赶着给康熙卖力的明珠,都没少得冷脸,结果……
赵御史一番话,让康熙重拾对朝臣的信任不说,还让康熙心情愉悦,谁看得不得说声牛。
被二人暗地嘀咕的赵御史,内心盘算着:
四福晋说的对,只要他出头帮康熙和朝臣劝和,就能两头收人情——
两年后公主选婿,高士奇、李光地、明珠高低得帮自己儿子多多进言,儿子尚主的几率又大了不少。
退一万步,就算儿子没能成功尚主,有这份人情在,儿子的仕途也差不了,怎么算都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