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太皇心领神会:“卢司空,乃是让朕,亦同日设宴。如此,百官皆赴长信宫宴,不必去吃二人鸿门宴。”
“太皇明见。”卢司空言道:“三宫鼎足,乃蓟王所设‘君臣一心,共扶汉室’之策。奈何自蓟王离朝,二戚争斗不休,乃至屡屡刀兵相向。看似一场平常宴会,然却行分庭抗礼,揣度世态人心。有其一,必有其二。长此以往,朝臣分属,朝堂分立。互相攻伐,自断股肱。社稷无存矣。”
“卢司空所虑,甚慰朕心。”窦太皇一声叹息:“奈何二戚陈兵城下,各有倚仗。上巳节后,势如水火。断难苟同,如之奈何。”
卢司空言道:“二戚之害,久之必显。奈何函园幕府雄兵,悉数归国。只剩三千兵马。兵微将寡,只堪自保,无力兼顾。蓟王一日迟归,洛阳便多一日累卵之危。”
言及此处。窦太皇遂以机密事相告:“卢司空可知‘衣带诏’。”
“臣,略有耳闻。”卢植如实作答。
窦太皇轻轻颔首,又道:“禁中传闻,此诏乃出朕之手。然,**来风,事必有因。先帝北巡,崩于困龙台。时,弥留之际,曾亲下口谕。为左右录于起居注。后托孤蓟王,遂有今日之时局。”
“古之人君,左史记言,右史记事,所以防过失,而示后王。记注之职,其来尙矣。”此乃起居注之意义。
《起居遗诏》,先前禁中亦有风传,卢植自有耳闻:“臣,亦曾听闻此事。”
“来人。”窦太皇一声令下。
便有一小黄门,入殿相见。
“奴婢吴伉,叩见太皇。”
小黄门甘陵吴伉,善为风角,博达有奉公称。知不得用,常托病还寺舍,从容养志。后随先帝北巡,侍奉左右。
“先帝弥留之际,便是他侍奉帐下。”窦太皇言道。
“哦?”卢司空心中一动:“莫非,便是此人,录下先帝《起居遗诏》。”
“正是。”窦太皇遂命清忠五宦之北海赵佑,捧书相见。
“此乃吴伉,私割《起居注》上书录竹片,重新编纂而成。卢司空且细观。”窦太皇叮嘱道。
《禁中起居注》,源自武帝。历代帝王沿袭,皆称此名,不加帝号。
“臣,遵命。”卢植捧书细观,果是灵帝弥留之际口述。看到紧要处,不禁轻声诵读:“今长子(刘)辩,轻佻无威仪,不可为人主,不能继嗣奉宗庙祭祀,不可属天下。次子(刘)协,天资聪叡,允恭温良,有周成(注①)之质。其代之。”
若只是一卷草草拼凑而成的“痴人说梦”,倒也罢了。
奈何在卷尾,还有灵帝亲笔署名,加盖传国玺印。
铁证如山,莫过如此。
饶是卢植,亦不禁冷汗淋漓。
稍得喘息。卢植俯身奏问:“敢问太皇,此诏,还有何人知晓。”
“唯朕与司空知之。”窦太皇言道:“便是董太皇,亦未见此诏。”此是必然。若董太皇得此诏,焉肯善罢甘休。
“换言之,先帝弥留之际,曾先后下二遗诏。”卢司空眉头紧锁,苦思不解。既有意次子继位。为何临终托孤,兄终弟及。
就蓟王而言,立谁人为帝,皆手到擒来。别无不同。若先帝当真欲立次子。何不向蓟王明言。料想,蓟王必奉命行事。力排众议,扶立次皇子登基为帝。因何要多此一举?
“料想,正是如此。”窦太皇答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