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少府的官员,哪怕是从未拿过铁匠锤的文官,也对阳城延所提到的专业名词了若指掌。
所以对于三棱箭镞的制作成功,众人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明显的喜悦,只当是少府在阳城延的带领下,满足了少年天子某个荒唐的要求。
但与众人面上那副‘本该如此’‘没什么大不了’的淡然所不同,此刻的刘盈虽面上还端得住,但在心中,却是恨不能开心的跳起来!
——作为如今天下唯一的‘后世来客’,恐怕再也没有人,比刘盈更明白三棱箭镞,对汉室军事力量所带来的重大影响了!
还是那句话:在和匈奴骑兵集群的战斗中,弓弩射击,几乎是汉室唯一一种打击手段!
而三棱箭头的问世,几乎可以直接宣告汉室的远程打击力量,从黑铁五一跃而上,达到了起码钻石的程度!
在过去,汉军将士射出的箭,都是以扁平‘叶镞’为箭头;
这样的箭,除非是射中五脏六腑、脖颈甚至眼睛这样的要害,就基本无法对匈奴骑兵造成多大杀伤。
——把箭一拔,包扎止血,再随便嚼点草药消个毒,也就是养伤半个月的事!
甚至就连射中要害,如果箭头插入敌军体内不够深,也很可能不致命!
而在三棱箭镞面前,类似的状况,却几乎不可能发生。
首先,三棱箭镞特有的立体结构,会大幅扩大伤口面积,也会大幅提高箭镞射入敌人体内之后,对躯体造成的破坏!
而后,便是不同于‘叶镞’圆滑的尾部,三棱箭镞的每一片镞刃,尾部都带有近一寸长的尖锐倒刺!
这就使得被三棱箭镞射中的人,要想拔出箭,要么是硬着头皮拔,任由三棱箭镞的倒刺在身上留个大窟窿!
要想不被箭镞上的倒钩二次伤害,却又只能咬紧牙,将箭继续插入体内,好从身体另一侧取出······
很显然,无论是硬着拔,还是诡异的继续往里插,都使得三棱箭镞在射入敌人体内之后,必然会对敌人造成二次伤害。
再然后,便是三棱箭镞,对敌人造成的第三次伤害了。
——放血!
形状扁平的‘叶镞’,由于其形状,使得被这种箭射中的敌人,其伤口呈现刀口壮伤口,即一个扁平的‘一’字形伤口。
这样的伤口,显然无法对敌人造成多大的创伤,也根本不能指望敌人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受到伤害。
在过去,类似‘某个敌人被箭射中,却似没事儿人一样跑远’,甚至只要不拔箭,就几乎不流血的事,也经常发生在汉军将士之间。
而三棱箭镞特有的立体结构,使得三棱箭镞造成的伤口,无一不呈现出一个奔驰车标的形状,或者说是‘y’字形。
也正是这种不紧密,且很难缝合的伤口,使得‘放血槽’这个大杀器,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
——在战斗中,某个匈奴人被装有‘叶镞’的箭羽射中;
由于伤口不深,所以只是觉得有点痛,索性就不管不顾的继续作战;
等战斗结束,这个人想起来自己中箭,就找来战友帮自己看看,却发现伤口连血都没有流多少。
见没有伤到要害,战友们的长松了口气,一个人帮此人拔剑,剩下的人蓄势待发。
在拔出箭的一刹那,剩下的人一拥而上,死死堵住了伤口!
等血不再渗出,战友们便小心放开了伤口,快速涂上点嚼烂的草药,然后用布条将伤口包扎好。
就这样,汉军将士奋力射出的一支箭,成功让匈奴人多出了一个短期内的伤员,于此同时,却也多出了一个‘经受血与火洗礼’的老兵!
同样的状况,还是一个匈奴人,被汉军将士射出的箭射中;
但这枚箭,却是以三棱箭镞为箭头。
再次被汉军的箭射中,这个匈奴人惊讶的发现:这次的疼痛明显剧烈了很多!
但为了自己的荣耀,匈奴人还是决定先专注于战斗,等战后再处理伤口。
很快,匈奴人便发现自己的气力在快速流逝,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了起来;
低下头,三棱箭镞插出来的‘奔驰形’伤口,正源源不断将体内的血液送出体外,几乎将匈奴人的整个下半身都染成了红色。
知道情况不妙的匈奴人放弃继续战斗,决定立马回去处理伤口。
但上次还利索的帮匈奴人解决伤口的战友,此刻却有些畏首畏尾了起来。
因为这一次,匈奴人早已面无血色,目光涣散,明显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可即便如此萎靡,当有人试着拔箭时,匈奴人还是忍不住哀嚎连连,表示自己非常痛苦。
到这一步,战友们也反应过来:箭上或许有什么东西,所以不能往外拔。
但如果将箭继续往里插,显然是更糟糕的决定。
也正是在众人挠头骚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匈奴人的生机,在这片刻之间彻底流逝。
等匈奴人死后,战友们取出了那枚令人脊背发凉的三棱箭镞。
自此,匈奴人失去了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且老兵死去前的痛苦,在其余战士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匈奴战士中,也开始流传起一些不该出现的‘神话’:汉人射出的箭,都被汉人的神赐福,只要被射中,就绝对不会幸存!
从此,凡是在面对汉军将士的时候,匈奴人对迎面飞来的弓弩箭羽无不望而生畏,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埋进土里!
这样的恐惧情绪,也随着越来越多的匈奴战士被三棱箭镞射中,并在折磨中凄惨失去,而愈发深刻于匈奴战士们的灵魂深处······
想到这里,刘盈不顾身边还有人,竟流露出了一丝享受的神情!
——在这一刻,刘盈似乎已经预见到:匈奴单于冒顿坦胸露乳、背负荆条,跪在先皇刘邦的高庙之前,自诩为‘北蛮狄酋’的场景······
如此过了好一会儿,刘盈才终是恋恋不舍的从臆想中回过身,望向阳城延的目光中,却又立时带上了些许戏谑。
“明明有箭,却在朝议上说没有······”
“少府阳城延······”
“是自己的心思?”
“还是受人指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