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经过南越割据的教训之后,一改汉室往日‘息事宁人,勾着发育’的方阵,强势扭转朝鲜局势?
这两种做法各有利弊,无所谓对错,但对于汉室未来的对外战略而言,却具有无比关键的影响!
听闻王陵此二问,刘盈自也是明白过来:殿内这些个公卿老臣,这是想要让自己先表态,然后再做针对性的讨论了。
意识到这一点,刘盈只稍一思虑,便自顾自稍一点头,从御榻上起身。
稍绕行到御案前,将双手背负于身后,刘盈只悠然发出一声长叹。
而后,便是一场关乎汉室对外战略部署的会议,在刘盈的表态下,正式拉开序幕。
“诸公皆吾汉祚之柱石,亦皆国朝鼎立之元勋功臣。”
“何为吾汉之心腹大患,诸公,自当有所知解······”
语带唏嘘的道出一语,刘盈便稍低下头,望向御阶下的王陵。
“太祖高皇帝病重卧榻,使太师录遗诏之时,王太傅亦立身于一旁。”
“太傅当尚记得:太祖高皇帝驾崩之前,厉言诫朕者何。”
“——北蛮匈奴,南贼赵佗,及,异姓诸侯!”
语调低沉的道出此语,刘盈面上唏嘘之色,也陡然被一抹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太祖高皇帝言:异姓诸侯之患,高皇帝穷尽毕生,终得尽除;”
“及北蛮匈奴,则土过广,骑过疾,来去如风,非吾汉祚三五岁所能尽败;”
“故临将驾崩之时,太祖高皇帝曾谓朕,曰:汉之三患,朕除异姓诸侯!”
“咨尔盈!”
“当除南越割据之弊,又轻徭薄税,与民更始,施恩天下以养民、累积财货以养马!”
“待尔亦将驾崩之时,当如朕之今日,于朕之圣孙尊尊教诲:当提兵而北上,复收河南之地!”
“当固汉之北墙,与边民以安泰!!”
“当逐胡蛮万里!!!”
“以永绝吾汉!之后患!!!!!!”
铿锵有力的数语,刘盈身上的气质也陡然一变,竟让殿内众人生出了些‘先皇尚在’的错觉!
而刘盈口中道出的‘先皇曾交代的大汉王朝三步走’计划,更是让众人神情一肃。
北蛮匈奴、南贼赵佗、关东诸侯,确实可以算作是有汉以来,汉室迫切需要解决的三大难题。
而这三个难题之所以是‘难题’,则是因为在解决这三个问题的过程中,汉室无时不刻不处于天下百废待兴、百姓身心俱疲,府库空虚、人心思安的困境之中。
所以在众人看来,先皇刘邦对刘盈做出‘我解决了异姓诸侯,你把赵佗解决了,匈奴人留给你儿子’的交代,确实非常合理。
毕竟强如开国之君刘邦,为了剪除异姓诸侯,便几乎耗光了大半皇帝生涯,更使得朝堂虚弱到皇城长安都修建不起;
从这个角度来看,让继任者刘盈休养生息,完成全天下的战后重建,顺便花费整个皇帝生涯解决南越,确实算是可行的期翼和目标。
至于‘把匈奴人交给下一代汉天子处理’,虽让众人感到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无奈的点下头。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匈奴的强大,确实需要汉室经过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积累,才能具备‘大概率能战胜’,且将损失控制到可接受程度的能力。
当然,如果刘盈能超额完成任务,自己就把匈奴人办了,那刘邦在九泉之下,也不大可能会指责刘盈‘不务正业’······
“南越之事,太后曾言于朕: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及其因,诸公亦自当了然于胸。”
轻声道出一样,就见刘盈继续道:“然今南越割据岭南之患,正乃往昔,太祖高皇帝操劳于关东异姓诸侯之乱,无暇他顾,方使赵佗尾大不掉所致。”
“今吾汉家,一无异姓诸侯之乱,二无北蛮大举南下、侵略汉边之祸;”
“若坐视卫满南下攻伐,再灭马、辰、弁三韩,雄踞朝鲜而复为又一赵佗,待朕百年之后,恐无颜以免太祖高皇帝在天之灵······”
神情严峻的说着,刘盈终是面色一沉,握紧的全面在身侧御案上不轻不重的连锤数下。
“故朕意!”
“朝鲜之事,朕,绝不可袖手旁观!”
“绝不可使卫满割据朝鲜,为吾汉又一大患!!!”
言罢,刘盈便满是严肃的再次望向王陵。
“于朝鲜之今况,朕只一言。”
“——卫满一日不死、卫氏朝鲜一日不灭,吾汉家之兵,便当枕戈而眠、合衣而睡,以时备吊民伐罪,执卫满贼子问罪于朕前!!!”
“灭卫满,非朕欲为箕子之后复国,亦非独因卫满,乃叛贼臧荼旧部!”
“乃因卫满今日之姿,实乃又一‘武帝’!!!”
“——朝鲜武帝!!!!!!”
一声嘶哑的咆哮过后,刘盈只冷笑着眯起眼,语调中,更是带上了一抹满含杀气的讥讽。
“吾汉家,今已得‘南越武帝’不时作乱;”
“朕此七寸之面,亦早为此贼,尽污为拭脚之布······”
“朕肉体凡胎,实再无二面,以供‘朝鲜武帝’用之如粗麻,弃之如敝履·········”
言罢,刘盈终是再度坐回御榻之上,面上神情无喜无悲,古井不波。
“故朕今日召诸公,只欲以一言相商。”
“——依今吾汉家之力,欲伐卫满,需筹备几时?!”
“需兵马粮草几多?!!”
“当以何人为将、帅,又征何地之男为卒?!!!”
“但此数事议定,朕便当直禀太后:请征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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