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曾听闻,秦王政之时,齐地琅琊郡献一方术之士,入咸阳以事秦王政左右;”
“其名曰:徐君房?”
此言一出,刘盈瞳孔只陡然一缩,纵是没立刻跳起身,双手也下意识扶在了身下的御榻之上!
至于跪坐阳城延下席的杨离,更是闻言而色变,以一种看怪物的目光,上下打量起了阳城延。
——齐人徐君房!
纵观始皇嬴政的一生,若说哪个人物最为传奇,那无疑,便是这个在关东沿海地区,享有极高声望的方士首当其冲!
对于后世人而言,‘徐君房’这个名字,或许还稍有些眼生。
但若是将‘君房’的表字直接换成名讳,那即便是对后世人而言,也必然是如雷贯耳。
——徐福!
“琅琊郡献徐君房入咸阳之时,臣尚未入咸阳;”
“只曾闻人言:齐人徐君房博学多才,通晓巫医之术,天文、地理无所不通,更相传,曾受教于纵横大家王诩门下······”
不等刘盈、杨离二人从先前的惊骇中缓过神,阳城延漠然一语,更使君臣二人震惊的长大了嘴巴。
在华夏历史上,可以被称为‘纵横大家’的人,或许有很多;
但同时包括‘纵横大家’‘氏王名诩’这两个条件的,却仅有一人。
——纵横家创始人、鬼谷派创立者:鬼谷子!!!
“嘶······”
“久闻方士徐福出身优渥,师承大家。”
“只往昔,朕竟不知这徐福,乃出鬼谷子门下???”
震惊之下,刘盈只下意识开口惊叹,甚至都忘记了用‘徐君房’‘王诩’这样的代称。
便是一旁的杨离,此刻也是目光热烈的侧过身,直勾勾盯着阳城延,愣是眼皮都没敢眨一下。
方士徐福、鬼谷子王诩;
这样的人名,即便是对如今的汉室,即便是对刘盈这个穿越者而言,都显得那么的神秘,又那么的吸引人。
不知与杨离面面相觑了多久,刘盈才总算是从震惊的情绪中稍缓过神。
而后,便见刘盈郑重其事的坐直了身,面色也不由一正,对阳城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便静静等候起了阳城延的下文。
到了这个份儿上,话头已经抛出来的阳城延,终也只能稍壮壮胆,继续讲那段尘封的往事,次序摆在了刘盈、杨离二人面前。
“秦王政二十八年,徐福奉王政之令,携童男、童女各千五百,又足用三岁之粮米、衣履、药草东出东海,以寻仙问道。”
“为使徐福此行,不为海浪、风雨所阻,秦少府曾造一长逾百丈、宽三十,高亦数十丈之巨舟,并由秦王政亲命其名,曰:蜃楼。”
“然徐福初出东海,却不曾寻得仙山,靡费甚巨,终无功而返······”
说到这里,纵是对‘前秦’的话题稍有些顾虑,阳城延的目光中,也不由带上了些许哀沉。
不是因为徐福没有寻到仙山;
而是那些为了让徐福出海寻仙,只能被迫交出家中粮米、钱财,乃至儿女的寻常百姓······
神情悲伤的沉默片刻,便见阳城延长叹一口气,才再次抬起头。
“徐福初行而无有所得,秦廷纵有不满,然碍秦王政于徐福宠幸者甚,终未敢进言。”
“待秦王政三十七年,王政自觉命不久矣,遂力排众议,再遣徐福东出海而寻仙,以求长生之仙丹。”
“秦廷力阻而不果,终只得奉命;随徐福东出之童男童女、钱粮布帛、牛羊祭祀皆倍,更秦少府再造巨舟‘蜃楼’者三。”
“然徐福此出东海不数月,秦王政便亡沙丘;徐福亦一去不归,至今去向不明······”
听着阳城延的讲述,刘盈、杨离二人不由齐齐失了神,深深陷入在这段不为人知的传说中,久久不能自拔。
最终,还是阳城延似是随意的一句话,让刘盈再次抢先缓过神,将飞散的心绪,再次拉回了眼前的宣室殿中。
“徐福二出东海之时,秦少府苦匠人之不足,便广征天下之匠入咸阳,以建巨舟蜃楼。”
“臣亦于彼时,为秦少府所召,以事巨舟‘蜃楼’之建造······”
听到这里,刘盈才终于将心绪完全从‘徐福东海寻仙’的传说中缓过神,也终于明白了阳城延,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
“巨舟‘蜃楼’·······”
“然。”
轻微一声呢喃,倒惹得阳城延赶忙一点头。
“此巨舟蜃楼,乃秦少府专为徐福东出东海所造,其坚、其巨皆旷古罕有。”
“及今,虽‘蜃楼’之图册已绝于世,然臣,又今少府诸多匠人曾事于彼时,于‘蜃楼’之要,当得其三四。”
“若陛下果欲使吴王捕海鱼而养其民,则海捕之舟,或可由少府之匠一试。”
言罢,阳城延不忘细心地补充道:“若陛下准允,使臣率少府善舟之匠往吴地,再调齐、楚之能工巧匠,自更善······”
听到这里,刘盈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望向阳城延、杨离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近海捕捞,确实可行。
但即便是在垄断关中粮食市场,并即将在肉眼可见的未来,让少府垄断天下盐铁市场的前提下,‘近海捕捞’这块肥肉,刘盈,也依旧不太想让刘濞独自吃下······
“朕知矣。”
“梧侯这便回府,依造舟之事拟以详案,不日奏于朝议。”
“切记:造舟所需之钱粮、力役、舟匠之用度,务当详列于奏疏之上。”
语调低沉的做下吩咐,刘盈便从榻上起身,径直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因为在刚才,刘盈又想到了一件非常妙,且令人激动难耐的事。
刘盈怕自己再不走,就会在阳城延、杨离二人面前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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