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匈奴部是那般的弱小,匈奴部的部众,是那么的贫穷、艰苦;
为了满足贪婪的东胡人,无数的牛、羊、马、橐,在牧民不舍得目光注视下被拉走;
就连单于之子挛鞮冒顿,都只能被送去东胡王的身边,美其名曰:替匈奴单于教育儿子。
后来,上代单于挛鞮头曼愈发老迈,挛鞮冒顿,也终于回到了匈奴部。
也就是在回到部族的第一天,方才那支具有神话色彩的鸣镝,被挛鞮冒顿射响。
而鸣镝所指的方向,正是挛鞮头曼所在的单于大帐······
那一夜,匈奴部血流成河;
那一晚,匈奴部彻夜不眠;
那一天,匈奴部浴火重生。
——挛鞮冒顿,鸣镝弑父!
在中原人看来,这或许是大逆不道,是以下犯上。
但在严苛遵守丛林法则,生活习性几乎与兽群无异的草原民族看来,挛鞮冒顿,不是弑父逆贼;
而是那个名为‘匈奴’的弱小狼群,新一代的狼王。
得知此事之后,草原霸主东胡王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派人前来,祝贺挛鞮冒顿成为了新一代的匈奴单于;
之后,便又是永无止境的索取,和压榨。
草场,只要靠近水源,就只能让给东胡人;
牛羊,只要不是种牛、种羊,也得给东胡王送去。
就连女人,连自己心爱的阏氏,冒顿也强忍屈辱,亲自送上了东胡王的帐中。
直到那一天;
直到那面令草原民族闻风丧到,见则不敢挽弓相向,只得擦马北逃的黑龙旗,消失在草原上的那一天,那支鸣镝,才第二次被射响。
每一个匈奴人,都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的挛鞮冒顿,英姿勃发;
那一天的匈奴勇士,悍不畏死;
那一天的东胡王帐,尽为尸山、血海所占据。
几乎是在胜算从‘完全没有’提高到‘仅有理论上可能’的一瞬间,挛鞮冒顿的鸣镝,便射向了东胡王的王帐!
而过去苟延残喘,甚至几度遭受灭顶之灾的匈奴部落,也正式随着那声鸣镝,正式走上了称霸草原的路。
今天,‘匈奴’二字后面,已经不需要再跟‘部’字了。
如今的草原,每个人,都是匈奴人!
每一个部落,都是匈奴部!
换而言之:草原,就是匈奴;匈奴,就是草原。
——除了月氏。
除了那无比愚昧,又至今不愿放下马刀,向挛鞮冒顿献上忠诚的月氏······
“汉人的皇帝,果真是这么说的?”
瓮声瓮气的发出一问,挛鞮冒顿只若无其事的伸出手,用小刀随意切下一块肉,放在嘴中咀嚼起来;
只是那双似是能洞悉一切的锐利目光,却死死盯在了身旁,那身着汉服,却又腰系马刀的贵族身上。
“确实是这么说的。”
“小王在长城以南的朋友还说:汉人的皇帝,还打算给月氏人送一些兵器,好帮助月氏人,抵挡撑犁孤涂的勇士······”
看着眼前,语调中满是谄媚,目光却深邃到看不见内心的汉人贵族,挛鞮冒顿的嘴角之上,也不由泛起阵阵冷笑。
这个人,其实和挛鞮冒顿才刚认识不久。
准确的说:直到第一代东胡王卢绾,死在了挛鞮冒顿赐予的封土之后,直到次年,挛鞮冒顿才见到了眼前这个人。
——故燕王、匈奴东胡王卢绾的王太子:卢不疑;
对于卢不疑的说辞,挛鞮冒顿不疑有他。
但‘兽王’的本能却告诉挛鞮冒顿:这个人,不能轻易相信······
“我知道了。”
“东胡王可以走了。”
毫不掩饰戒备之意,将东胡王卢不疑赶出大帐,挛鞮冒顿的脸上,才终是涌上一抹严峻之色。
“稽粥;”
一声沉闷的呼声,惹得一旁的男子赶忙上前,恭敬的跪倒在挛鞮冒顿脚边。
“汉人的皇帝,你怎么看?”
似是考校般发出一问,就见那名叫‘稽粥’的男子浅笑着抬起头,望向父亲挛鞮冒顿的目光中,却写满了无穷锐意。
“我听说,汉人死去的老皇帝,一共有八个儿子;”
“现在的小皇帝,是老皇帝八个儿子当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而老皇帝,撑犁孤涂是见过的······”
闻言,挛鞮稽粥只沉吟着缓缓点下头,算是认可了稽粥的看法。
“这样说来,就又是一头勐虎了?”
“或者说乳虎,更合适些。”
似有所指的道出一语,挛鞮稽粥便放下手中的小刀,面色阴沉的站起身,双手背负于身后,在帐中来回踱步起来。
良久,终还是见挛鞮冒顿回过身,毫无戒备的将腰间那支鸣镝,交到了‘稽粥’的手中。
“月氏人破坏草原的规矩,跟汉人私下勾连,简直是丢了游牧之民的脸!”
“我打算亲自带兵,把月氏王的头带回来。”
说着,挛鞮冒顿不侧过头,阴恻恻笑着,朝帐内某一个用人头做成的酒气一昂首。
“东胡王,这些年怕是有些寂寞了;”
“让月氏王陪在身边,也好让东胡王不再那么寂寞?”
听闻此言,稽粥却只笑着一点头,旋即双手接过挛鞮冒顿的鸣镝,而后又面色严肃的看向挛鞮冒顿,静静等候起了下一步指示。
却见挛鞮冒顿笑着点下头,拍了拍稽粥的肩,顺势将手搭了上去。
“右贤王,是我的叔叔;攻打月氏,也是右贤王的责任。”
“讨伐月氏王,我会把右贤王带在身边。”
“至于汉人那边,就需要稽粥去‘提醒’一下汉人的皇帝:当年那头老虎,是怎么在匈奴人的马蹄前,被踢断了牙齿的!”
“嗯······”
“稽粥可以去打云中!”
“最好逼汉人的皇帝,主动跟我打匈奴和亲,再送几个娇滴滴的公主过来。”
闻言,稽粥也没有丝毫迟疑,只第一时间跪倒在地,衷心的亲吻起了挛鞮冒顿的脚趾。
“您的意志······”
见稽粥领命,挛鞮稽粥满意的点了点头,却也并没有阻止稽粥的激动。
良久,待稽粥从地上直起身,挛鞮冒顿才畅笑着拉过稽粥,在那张由兽皮包裹着的木制王座上坐下身来,一起享用起了美味。
——挛鞮冒顿,是现在的匈奴单于,是每个草原人心中的信仰!
而这个被挛鞮冒顿成为‘稽粥’的男子,正是现在的匈奴左贤王,被汉人成为‘匈奴太子’,被后世人称为‘老上单于’的传奇:挛鞮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