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嗯。你这个扇子真好看,是用的谢公笺的纸么?”
这个村民还知如此罕见与名贵的谢公笺,孟长卿倒是一讶,回道:“并非是谢公笺,而是金粟笺。”
这种御用的东西蔡希珠未曾见过,老实道:“只听过,没见过,你可能给我细看一下?”
孟长卿又讶了一下。
若在平常,风月场里人尽皆知,孟四郎虽财大气粗但脾气不好,他的随身之物,是无人敢去奢望取来一观的,即使得他另眼相看的争韵,都未挨靠到他折扇的一角。
可今日孟长卿心情好,又见蔡希珠与他的三弟妹熟络,便破例了一回。
他不仅递上自己的折扇,还大方介绍道:“金粟笺是歙州产的纸,因外观似唐代的硬黄纸,也称为蜡黄经纸,是一种用楮皮和桑皮混抄的方法制成的。”
蔡希珠连连点头,“怪不得有些硬实呢。”
“不错,不少人使用这纸作书皮。”
蔡希珠观摩一番,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你这诗,自己作的么?”
孟长卿以为蔡希珠一个村姑,根本不懂诗词歌赋,不可能知道这两句诗出自李白的“希君同携手,长往南山幽”,便随意道:“哦,这个啊,算是我自个作的罢。”
话落,却听蔡希珠问道:“后一句,为何不是‘长往南山幽’?”
佯装是自己作的诗,又被人当面拆穿,说孟长卿心中不难堪,是不可能的。
可他向来在女人堆中游刃有余,当即笑道:“向往山境幽静能有什么得趣的?人生在世,可不该纵情享受、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么?所以我不爱向往南山幽!”
蔡希珠本身就长住在这南屏山,连出入家门都有时辰限制,自小就渴望随心所欲。
看孟长卿一派潇洒做派,言谈随心所欲,她心中实则大为羡慕。
孟长卿如愿地看到了小娘子被说服的神色,又听她问:“那与南海珠有何关系?”
孟长卿故作深沉:“和氏之璧,夜光之珠,此诸侯之良宝也。夜光之珠横多是传言,我并未真见过,不可追。但南海之珠,我却是见过的,是可向往的奇珍之宝。”
奇珍之宝。
一席话入耳,蔡希珠听得嘴角高扬。
郎君字字珠玑,真像是在夸她一般,蔡希珠一颗小心怦怦乱跳,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扉。
孟长卿将她的羞赧看在眼里,扬了扬唇角,往前路看去。
却在抬眸时,蓦地看到了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
秋望园的墙角转角处,孟婶正揪着才从县城回来的孟二的耳朵,训他:“我让你莫再出门,你又去赌了是不是?我就该任他们砍光了你的手脚!也免得你日日去混账!”
孟二歪着身子喊冤:“哎哟我的娘啊,我没赌了!当真没了!我这是去县里给你和小妹买礼物了,你看啊!”
孟婶垂眼一看孟二所谓的礼物,就是最粗劣的绢花罢了,心知这儿子不过是拿这当借口去县城混账,气呼呼地扯着孟二的耳朵就往家拽。
“你唬鬼呢唬!你老娘这个年纪,还戴什么鬼花?”
“嘶——”
孟二吃痛扭起头,就这么一扭,冷不丁地看到了衣着贵气的几位郎君。
孟二叫道:“哎,娘,你看,我们村来贵人了!你看旁边那人腰间的玉,一、二、三、四……竟然有四串!”
孟婶闻声一看,看到与其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孟长卿,当即瞳孔一缩。
她想拉孟二走,却看到了孟长卿抬眸看来,便就停了拉扯。
沈烟寒行在一行人最前,老远便见孟家人在她的秋望园外拉拉扯扯,想起那日孟婶上门辱骂的遭遇,她对那二人眼露嫌恶。
她本不想搭理这对母子,却又见孟婶放开了孟二,一脸很是尊敬的态度,朝她的方向鞠了个躬。
沈烟寒倍觉莫名其妙,蹙眉时,听那孟婶称呼道:“四郎君有礼。”
孟长卿执扇,虚虚拱手回:“五婶娘有礼。”
孟二眼中的光立刻变明亮,咋咋呼呼道:“嗳,这是我们家亲戚不成?”
孟婶抬手一拍他的头,“还不招呼孟四哥。”
天上掉下个有钱亲戚,孟二喜不自胜,接话极快:“孟四哥!”
孟长卿看着转了十八道弯才拉个个亲戚名头,又常去他们府里打秋风的眼前人,眼中落起疏离色,唇角不见笑地勾了勾。
秦月淮冷眼看着孟二母子,回头再看一眼孟长卿,眉宇微蹙,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