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一段对话传来耳中——
“愉儿来看,这瓷可能随光变幻,釉色独绝?”
“能的!这是大爹爹新得的?”
“正是。大爹爹让汝州的匠工们烧制的,你可能用一句话形容它的意境?”
“雨过天晴云**。”
“哈哈哈哈……甚好!可还有?”
“千峰碧波翠色来!大爹爹,我说对了么?那这暗花双鱼盘可能赏给我?这天青釉葵花洗可能赏给娘?”
“你个机灵鬼,我就得这么三只……”
“我只拿两!”
“还‘只拿两’,拿去,拿去!可别摔了!”
他的外祖父甚喜这种风格,将汝窑定为官窑,而后这汝官窑就专为宫廷烧制御用瓷器。只可惜,金军南下,两国战火纷飞,汝官窑也毁于一旦,如今,汝瓷已经开始罕见。
他甚至可以预见,往后这大金,恐怕再不会产出这般极品瓷器,再往回,只会堪为珍宝、与商彝周鼎比贵。
孟二这厮还心大如牛,不知珍惜,将其随随便便就摆在这山庄的凉亭里。
“这套茶具,回头给我。”秦月淮没甚情绪地说道。
孟长卿虚了虚眼,“你可知我花了多少钱才得来这么一套的,你就这么给我薅走?”
秦月淮轻飘飘道:“这东西,与你的气质不符。”
孟长卿一噎。
论汝瓷这般高雅素净的气质,确实无人能与他秦月淮媲美。
这时见争韵走进了凉亭,孟长卿连忙争取人道:“争娘子说,这茶盏可符合我的气质?”
争韵不急不慢地给二人施礼后,温声道:“这般碧波翠色,倒是让我想到了流溪松涛,画里烟岚。更想到剪碎霞云,登楼凭眺醉。孟公子,可要一道登高处,赏落日余晖?”
如此不着痕迹地换了话题,孟长卿松了一口气,见美人有如此闲情逸致,自然乐于相陪。
“去啊!”
他话毕,抓起折扇站起身,就要离开时,又念及好友在侧,及时刹住了脚步,扭头问秦月淮:“你也……”
秦月淮打断他的话:“不去!这就告辞了。”
“你不住我这?瞧不起我?”孟长卿摇着自己的玄金扇,斜眼不满道。
“不了。”
秦月淮站起身,大步流星离了二人,直接忽视了孟长卿瞧不瞧得起他的话。
孟长卿在他背后拿起茶具递给小厮,高声喊道:“那我送送你!”
夕阳西下,瑶池苑本身便在南屏山西侧,正对着余晖漫天。
山岚间吹来微微清风,吹到一位坐在池边美人靠上的小娘子脸上,这小娘子却无心欣赏这无边落日美景,愁得拧紧了眉。
与她彼时在池中亲得正欢,被人扰了后,秦月淮拿衣裳盖住她头就跑了,此时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独自消化药石、花娘对他都无用的现实去了。
有这么强个自尊心,可如何了得?
沈烟寒愁得又叹了一声。
木槿看着自家小娘子一身花娘行头,自以为是因穿着不满意,宽慰道:“所幸娘子你的披风没打湿,稍后一盖,也没人看得出你里头穿的这衣裳。”
木槿视线下移,真诚赞扬道:“娘子,你那……好会长。”
沈烟寒随她的视线看,半透明的薄纱下,那人留的指印赫然在目,沈烟寒刷地抬起手臂一挡,“胡说八道什么?”
木槿瘪嘴,“哪胡说了嘛?听说成婚后的妇人会更甚,看来果然是的。”
沈烟寒惊得美眸一瞠,“你都打哪听说的?”
木槿附她耳边说:“蔡娘子说的。她还知晓不少呢。”
沈烟寒想起之前蔡希珠给她出过的关于给秦月淮治体虚的主意,赞同地嘀咕道:“她都没成婚还知道的比我多,果然书中自有颜如玉。”
两个小娘子嘀嘀咕咕中,秦月淮大步走了上前。
“咳——”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沈烟寒心中一喜,蓦地就站了起来,朝人望过去。
可见到秦月淮的俊脸后,她眼中的喜色又突地消失,不满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道:“木槿,叫上杨郎君,我们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