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希珠脑中像是嗡了声,转眼看来,入目便是郎君嘴角上扬,缓步往她跟前走近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一贯风流的眸子里,正倾泻出让人难以置信的柔意。
蔡希珠心中的诧异无以复加,心跳极速,眼睫也跟着心跳在颤,她愕然到一时失了声,想问孟长卿他方才说了什么,却又鼓不起那份说话的勇气。
良久,二人未语。
没得到任何反应,孟长卿最终勾着嘴角打破沉默:“你要知道,能进齐国公府,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诚然,这本是一句半玩笑半自嘲的话罢了,可听到近日经历了很多的蔡希珠耳朵里,却让她难免想多了些。
往前她主动求露水情缘时他不干,如今她都是“不洁之身”了,孟长卿为何又改了往前姿态,对她主动说这些?嫁给他,是嫁给他为妻,抑或是,为妾?
一深想,蔡希珠脸色微变。
她没有那般自负,觉得自己一个乡野村姑,且还是世人眼中的“残花败柳”,能做堂堂齐国公嫡亲公子的正妻。
也是他孟长卿教会她的四个字——云泥之别。
而不是妻,便只能是妾……
仰头看着近前的孟四郎,蔡小娘子仅仅怔了一会,便道:“多谢孟四郎的美意,孟四郎能如此古道热肠相助我,我感激涕零,但不必了,即使、即使……总之,我依旧会好好活着的。”
闻言,孟长卿嘴角的笑一僵。
他在认真求娶她,她难道听不出来么?
什么叫“古道热肠相助她”?他是娶她,怎就成了帮助她?
想他孟长卿以姿色见长,这么些年来,这临安府朝他前赴后继扑来的小娘子还少了么?从来都是他拒绝别人,他今日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巴巴开了这个口。
哪知人家对此不屑一顾!
可对着小娘子珠圆玉润到微有些憨态的脸,看着她一双认真至极的眸子,孟四郎一腔嘲讽的话硬是半个也挤不出牙缝。
孟长卿闭目,狠狠压制心口熊熊燃烧的怒火。
蔡希珠看着他脸色沉下,不明白这人这样的神色做什么,她不用他来拯救,更能避免因自己的遭遇惹得他齐国公府今后脸上无光,他难道不该觉得少了些麻烦?
她拿起孟长卿放下的安神香,说道:“那我先回家了,孟四郎你好心赠给我的香,我就不客气了,我带回去用。”
说罢,也不等他应声,蔡希珠拿过安神香就往门外走。
孟长卿被她的“好心”二字再度刺激,刷地掀开眼眸。
他看着蔡小娘子头也不回的背影,折扇狠狠拍了拍大肆起伏的心口,深深呼吸,反复克制自己,才没追上去劈头盖脸问人。
说真的,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气过了。
孟长卿心中的这把火烧得经久不息、延绵不绝,随着时间流逝,只增不减。
晚些时候,在秦月淮与沈烟寒前来辞行时,更是烧到了顶峰,彻底焚毁了他的理智。
沈烟寒同秦月淮出双入对,双双站在他跟前,分明与他说着话,还互相看着彼此面带微笑,孟长卿大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不悦,阴阳怪气道:“秦七你索性也无甚要紧事,不如……”
秦月淮打断他:“有要事,我学业繁忙。”
孟长卿一怔,秦月淮这神色,不像玩笑。
他敛了些情绪,狐疑地:“你莫非要参加科考?”
秦月淮勾着唇,“有何不可?”
被秦月淮神色幽幽地盯着,孟长卿在这一瞬间心头猛然一跳。
他秦家七郎这身份,实际上,确实是不可啊。
这时,沈烟寒俏声地开了口:“七郎还年轻啊,多去试试,全当积累经验了不是。”
孟长卿与沈烟寒对视,看着她熠熠生辉、饱含鼓励与憧憬的美眸,口不对心道:“也是。”
秦月淮在认真准备科考的事,不几日,经过酒后碎嘴的孟长卿随意一提,传到了二人的共同好友唐尤的耳朵里。
唐尤才失去了陆苑,情场失意,如今确切知悉秦月淮参加科考,紧抿了唇瓣,仰头又灌了一碗酒水。
若是秦月淮这么个文采斐然的人也参试,他无疑是多了个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可要说他不希望秦月淮高中,却也不是那么回事。他到底是期待自己好友的才华不被淹没。
心底矛盾中,他问孟长卿:“七郎他,为何忽然要入仕了?”
孟长卿眉目微怔,大约猜到秦月淮是想用权利去对付一些人,对着唐尤却不能直说,只道:“拯救苍生呗。”
唐尤轻嗤,“冠冕堂皇。”
孟长卿:“哪冠冕堂皇了?这难道不该是每一位学子入仕的最终目的?”
唐尤笑笑,未再言语。
别人他不好置喙,但他知自己。至少此刻,他读书的目的不纯粹,他心中并没有那么多家国大义,他聚焦的仅仅是他自己。
二月初一卯时正,清波门外急驰来一匹骏马,马上之人带着一道重要折子进了大内。
而这折子上的内容,甫一公开,便在大周举国上下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消息说,大金和大周两国之间,签订议和协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