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心就在暖阁里,静静观着外面的情景,一方小小的青崖阁就坐落在山巅,在这疾风骤雨的摧残下,居然屹立不倒。
是夜,雷暴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沈鹤心倒是没什么讲究,他常常有失眠的习惯,早早的施了个咒法,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声响。
不知今日怎么的,也许是雷暴天气的影响,也许是今早那个小孩的反应,沈鹤心今天居然有些难以入眠。
他暗自哂笑,觉得自己是过分在意了。
那个小孩只是故人之托,他本就生性淡漠温和,本可以置之不理,那小孩也不会饿死渴死。
但是,不知为何,他对上那双琥珀色的清澈眼睛时,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了常规。而现在,又因为这件事情,几乎夜不能寐。
——实在是一件怪事。
他想着,忽然听见门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拍门。
沈鹤心下意识站起身,又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有些疯魔了。
明明是封了结界的,怎么可能听见外面的声响。
沈鹤心一边想着,还是顺从了身体的潜意识的冲动,向门边走去。
他打开门,果然看见了一个淋湿了的人瑟缩着,蹲在他的门前。
“玉尘?”他蹲下来,摸了摸薄雪湿透的头发,“怎么这么晚了不去休息,还弄得这般狼狈?怎么了?”
薄雪抬起头,漂亮剔透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他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可怕的遭遇一样,直直的扑进了沈鹤心的怀抱里——
“沈、沈鹤心!”他的声音带着颤抖,那是一种细弱的哭腔,“我害怕……”
沈鹤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平静的语调之中有些诧异:“你怕黑么?”
“我……”薄雪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的擦眼泪。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的弧度流下,“我不怕!”
沈鹤心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只是淡淡的道:“实在害怕,便不要强撑。玉尘,在我面前,你无需伪装的。”
薄雪这才又扑进他温暖干燥的怀抱里,边流泪边说:“我、我怕。”
***
沈鹤心把人留了下来。
薄雪看起来小小一只,实质上很占位置,霸占在他的床铺上,一个人就占去大半。
沈鹤心用法力召来了一张软垫,正在整理床榻之时,他听见了薄雪的声音:“沈鹤心,那你不要铺床了。和我一起睡,好不好?”
沈鹤心这才想起来,薄雪怕黑,肯定不敢一个人睡的。
他只好掀开被子的一角,占据了床榻的一角。
“睡吧。”沈鹤心安抚他,把手上的扳指卸下来,让薄雪开心开心,“我在你身边呢。”
薄雪玩着那个扳指,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沈鹤心。我今天不该闹小脾气的,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沈鹤心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没事。只是这枚扳指的意义重大,我也不敢随意赠与他人。”
薄雪有些好奇,转过头的时候,唇畔擦过沈鹤心的脸侧。
他想要说的话,就这样全数忘了个干净。
沈鹤心垂下眼睫,微微偏过头去,借以挡住自己微红的耳尖,自顾自地解释着自己说的话:“那是……一枚信物。”
薄雪愣了两秒,忽然懂了。
他今年已经是弱冠之龄,只不过是藉由修真界仙气的滋养,看起来比常人小了许多。
未尝修炼的凡人,在这个年龄就早已结婚生子,膝下承欢。
而沈鹤心……阁主的年纪,已经……成了一个迷。
这样的阁主,有一点信物之类的,其实也不足为奇。
过了半晌,就在沈鹤心以为他会把东西还回来的时候,薄雪忽然把那枚扳指收进了袖子里。
他微微红着脸,眼睛很亮:“……那如果,我想一直跟着你,成为你的道侣,我能收下这枚信物吗?”
沈鹤心唇角微挑,摸了摸他的脑袋:“可以,等你长大,玉尘。”
***
一个月后,薄霜年从青云海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弟弟已经带不回去了。
青崖阁主笑吟吟地递了道侣大典的请柬,上面俨然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
薄霜年大为震惊,叹为观止,教育薄雪道:“我让你呆那儿,不是让你把整个人赔进去啊!”
薄雪摸了摸脑袋,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兄长,格局打开,你可以认为是青崖阁阁主带着一阁的珍宝和一个人赔进了我这里,这样想的话,你会觉得好一点吗?”
薄霜年思索片刻,回答道:“有道理。”
***
一年后,青崖阁主与北琅门第二子结为道侣,大典于山庄内部举行。
他们浪迹江湖,登仙化羽,徒留世人艳羡,百世流芳。
***
薄雪有一剑铭,乃是青崖阁阁主亲手刻制。
其上写着——
与子同携,一诺千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