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立在其中一座山峰顶上,口中悠悠呼出一声清啸。
薄薄的霞光中,天边金光万道,两个小小黑点从空中疾飞而来,巨大的肉翅遮天蔽日。
飞到近前,一对蛊雕母子双双落下,沉重的身子“砰”地一声砸在地上,小的那只更是故意把蹄子踏在了一块坚硬的岩石上,溅起一串火花。
它刚一落下,一个圆乎乎的小影子就蹿了上去,兴冲冲地跳上了小蛊雕的脖颈。
然后熟门熟路地攀上小蛊雕的脑袋,抱住了一边的耳朵。
小蛊雕不仅不生气,好像还很高兴,轻轻摇了摇耳朵,惊疑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年。
元清杭笑着靠近它:“怎么,不认识我啦?”
小蛊雕迟疑地凑过来,拿鼻子围着他嗅了嗅,终于“嗷”地叫了一声,兴奋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母蛊雕就镇定得多,波澜不惊地看了元清杭一眼,矜持地点了点大脑袋。
显然,它辨人靠的不是视力,而是气息。
一人三兽正在亲热,远处的山崖峭壁间,却无声掠来一道矫健修长的身影。
那身影御剑而行,雪白衣袍在一片苍翠中飞扬飘动,几朵赤霞翻卷,犹如风帆飘在大海之上,转瞬即至。
元清杭用力向他招手:“这里这里!”
那身影轻飘飘跃上高高山崖,应悔剑金光一收,稳稳落地。
多多“蹭”地一下,从小蛊雕的头上跳下来,亲热地跳到宁夺脚边,围着他团团转了两圈。
宁夺手一张,几只硕大的松果落下,多多敏捷地一跳而起,将松果全部揽在怀里,“咯嘣咯嘣”嗑了起来。
元清杭盯了他半晌,困惑地“咦”了一声:“你见到我,怎么都不惊奇的?”
宁夺细细地看了他一眼:“惊奇什么?”
元清杭指了指自己面目全非的脸:“乍一看到,不觉得是个陌生人吗!”
宁夺道:“一看就是你。”
元清杭大惊:“胡说,我都扮成这样了,鸿弟看了半天,都没看出来!”
宁夺抬起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中划过一抹奇怪的神色。
“哦。所以你深夜先去见了他,才来看我。”
元清杭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我好久没见他啦,多少是有点惦记的。”
宁夺脸色清冷,点点头:“明白,毕竟从小抵足而眠,一起作恶。”
元清杭正在撸多多,闻言手下就是一紧,差点薅下几根小东西的毛。
多多“吱”地轻叫一声,呆呆地捧着松果,委屈巴巴地抬头看着元清杭。
元清杭赶紧揉了揉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接着吃,宁仙君这么惦记你,还专门带礼物给你呢,哈哈哈。”
宁夺抿着薄唇,不说话了。
元清杭偷眼看了看他,小声道:“喂,什么叫从小一起作恶?”
宁夺淡淡道:“咦?你和他没有一起害过我吗?”
元清杭苦着脸:“你冤枉我,他下毒害你,我是负责救人的。”
宁夺不置可否。
晨光越发明亮,淡淡的浅金色朝阳照在宁夺如玉般的脸上,鼻峰挺直,眉若远山,如琢如磨。
几个月不见,每一天都在脑海里揣想过这张脸。
可是还是真人更好看!
他看得意马心猿,终于忍不住,小声软语道:“你不高兴我先去见他,那我以后不管怎样,都第一个来看你,好不好?”
宁夺快速转头,凝目看他。
明亮天光中,他脸上似乎映上了一抹绯色的霞光,矜持道:“好。”
一个浅浅的好字,元清杭听在耳朵里,却好像天籁一样,心花怒放。
他冲着大蛊雕吹了一声口哨,蛊雕立刻俯下身,将脖颈靠了过来。
元清杭纵身跳上它的背,向着宁夺伸出手来:“上来!”
大蛊雕顺从地轻吼一声,冲着宁夺点了点脑袋。
宁夺一怔:“做什么?”
元清杭笑嘻嘻道:“本少主带你去巡山啊。”
朝阳从他背后射来,映着他发间金色发环,辉光闪耀,虽然易了容,眉目不复以往般如画,可熟悉的眼神却依旧灵动狡黠。
宁夺终于抬手,接住了元清杭递过来的手掌。
身子微微一纵,他也跳上了蛊雕的背,坐在了元清杭身后。
大蛊雕长啸一声,扇了扇巨大肉翅,腾空而起,在空中盘旋起来。
元清杭拍了拍它的左肩,一指远处山峦:“那边!”
大蛊雕四蹄在空中划摆,借着背上双翼的力量,奋力向远方飞去。
高空之中,温度寒冽,风声猎猎。
小蛊雕兴奋地扇着一对小肉翅,飞在旁边,一会儿绕过来,一会儿绕过去。
小造梦兽大概从没被载到这么高的高空,原先还兴高采烈,很快就怯生生地不动了,正在嗑的松果也不敢再吃,死死抱着小蛊雕的一只耳朵,瑟瑟发抖。
宁夺规规矩矩坐在元清杭身后,距离他老远。
元清杭咳嗽一声,小声道:“你靠近点,别掉下去了。”
宁夺沉默不答。不仅没有挨近些,反倒好像身子向后倾了点儿。
元清杭半侧过头,斜睨着他正襟危坐的模样,心里隐约猜到了点什么,又是好笑,又是愧疚:“干什么躲这么远啊?”
宁夺淡淡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睛中不知是幽怨,还是冷淡。
“……怕。”
元清杭“扑哧”一声,终于笑了出来。
他转过头,手腕却向后一伸,攥住了宁夺的身子,往前一带。
微微火热的身体,被动地贴了上来,好像一瞬间僵硬了。
元清杭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身子往后悄悄挪了挪。
“那个……小七君。你不用怕。”他硬着头皮,蚊子一样哼哼着,“随便你怎么样,都不会再扎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