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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猛地一片寂静,所有人一阵恍惚。宁小仙君,叫商渊什么?
不该叫太上掌门,或者师祖吗?……
商渊猛地踉跄一下,死死盯着面前温润俊美的青年,伸手揉了揉眼睛。
一片猩红视线中,面前的人安静地仿佛和多年前一样,温和俊雅,对他毕恭毕敬。
他心里一个冷战,避开了眼前那个似梦似幻的虚影,看了看四周。
不对……全是一片诡异乱象。
一群惊尸在徘徊躁动,无数仙门宗师在旁边静立窥探。
另外,竟然有无数个商朗三三两两,站在惊尸四周,有的脸上悲痛,有的满脸怒色,有的充满恨意,却全都一言不发。
身后是郑源的尸骸,眼前是已经死去多年的宁晚枫。
他只觉得视线中像是有群魔乱舞,无数厉鬼和亲人围着他,像是要齐齐置他于死地。
呼吸越来越重,好像有什么在刺激着他的五脏六腑,脚下传来一种诡异的甜香,萦绕着全身,呼吸也不顺畅起来。
他忽然放声狂笑,带着傲然:“怎么,你们三位好兄弟,要一起来找为师要说法吗?”
他一指远处被商朗抱在怀里的商无迹:“你不忿被我弄断双腿。”
他一转身,冷笑指着郑源尸骸,眼中血红:“你死都死了,还想找我报仇?死后这么多年都老老实实,现在却想作祟,倒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四周一片骚动,大家都看出来他现在神志混乱,竟有点分不出现实和幻境,可他话语中透露的讯息,却是叫人胆战心惊。
为什么他说郑源要找他报仇?
宁夺静静站立在他身后,却忽然又轻轻叫了一声:“师尊。”
商渊身子轻颤一下,终于转过身,看向他。
他的神态不像对儿子一样颐指气使,也不像对郑源一样凶狠,却沉默了下来。
半晌,他眼中的赤红色更加浓厚,像是浸泡在血里:“晚枫……你怎么也来了?你又不是死在我手里。”
元清杭悄悄站在宁夺身后的阴影里,手心里一片冷汗。
所有人都不敢出声,屏息听着这陈年秘事,只有一群惊尸还在蠢蠢欲动,宇文离在边上不时费力控制尸群,又不敢冒然惊扰这诡异情形,竟比别人都辛苦得多。
宁夺不动声色,只声音喑哑,又道:“师尊……你害死了我。”
他本就和宁晚枫有血缘关系,身高体型无一不像,。一张清冷俊美的脸更是气质神似,元清杭按照宁晚枫的画像,给他稍作修饰后,在这浓重夜色下,竟然就真的像是故人再世。
不少见过宁晚枫的前辈们,都忽然明白了:宁小仙君这是在趁着商渊神志混乱,冒充宁晚枫?
以前只觉得苍穹派这位晚辈和当年名满天下的宁晚枫长相相似,可没想到,今晚一看,简直就是本人!
商渊身形僵硬,死死看他半晌,才又恢复了点师道尊严:“我可没杀你。害死你的……是元佐意,是破金诀。”
他声音拔高,厉声道:“一切都是为了苍生,为了大义,你也都是自愿的,又有什么怨气?”
宁夺的手指微微颤抖,应悔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那激愤心情,忽然清啸一声。
元清杭心里一沉,生怕他沉不住气,飞快地抢过一张商朗的面具戴上,在树后探出头,竭力模仿着商朗的愤怒音色:“那不是天下的大义,是你的!你害得我爹残疾,亲手杀了郑源师叔,又以抚养恩情要挟宁师叔,叫他为你做事……爷爷,你好狠的心,好一盘大棋!”
种种蛛丝马迹,件件谜团缠绕,他心中早对当年的事拼凑出了一个轮廓,这样冒险喊出来,心中却也没有十足把握。
一边许久没有出声的宁程,却猛然抬起头,震惊无比地看向他,隔着面具,竟似也听出了元清杭的那点熟悉音色,眼中神色无比复杂。
商渊头顶的青气盘旋氤氲,那个元婴幻像忽而青黑,忽而淡金,脸上肌肤早已不再幼嫩,却像是垂垂老矣。
他独自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袍猎猎鼓动,身边一片阴槐树簇拥,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阎罗。
他仰头望天,喃喃道:“是么?……我的一盘棋?是啊,与天下,与人心下,哈!”
他纵声长笑,神色狂傲:“我商渊十岁结丹,二十二岁金丹圆满,乃是当世第一修仙奇才,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我的徒弟,宁晚枫能和我当年进展相提并论。”
他忽然摇了摇头,似乎有点混乱:“不对……晚枫结丹比我晚得多。不过他是因为自幼孤苦,被我收养后才开始修炼。不然的话,或许也和我一样进展神速。”
元清杭忽然插嘴:“也不是吧,元佐意同样惊才绝艳,甚至独创了破金诀,堪称一代宗师,可比我们仙宗的人还厉害些。”
商渊眼中浮起一股复杂神色,似乎是痛恨厌恶,又似乎是敬佩:“邪门歪道,创出来的东西虽然别出心裁,可是又不能解决仙门修炼阻碍,有何益处!”
元清杭声音嘶哑,学着商朗愤怒的音色:“可你又造不出来,所以觊觎他的东西,才想要拿来学一学,对不对?”
商朗厉声道:“你懂什么!仙家修炼之术,当然远超魔道,只是天地灵气凋敝已久,金丹圆满境再难突破,天下修仙之人,谁能甘心?”
他眼中妒忌尽显,再不掩饰:“元佐意那心法,先破再立、不破不立,道理上和仙宗修炼自有相通之处,我想拿来研究一下,又有什么不对?”
元清杭忍不住讥讽出声:“哈,果然!”
这一声“果然”完全不像商朗语气,商渊终于有所警觉,目光如电扫来,在一群一模一样的商朗中锁定了他:“你说什么?”
元清杭赶紧又粗着嗓子,悲愤叫道:“我爹偷偷和我说过的!你想窃取元佐意心法,看看能不能突破凝滞多年的境界,甚至想做元婴第一人。所以……你利用宁师叔和元佐意的知己情谊,胁迫他从元佐意那里学到破金诀。对不对!”
宁夺静静站着,听到这里,终于身子轻轻一晃,如遭雷击。
在场的所有仙宗众人听得震惊不已,不少人当年都和宁晚枫这位杰出后辈有过交往,更对他后来堕入魔道惋惜不已,此刻听着元清杭这一番剖析,不知怎么,竟全都心里信了七八分。
商渊脸色凶狠,语声冰冷:“没人胁迫他!”
嘴里这样说,可他眼睛却始终不看宁夺,只环顾四周,冷笑道:“晚枫是我救下的人间幼童,我养他教他,他的命就是我的。”
宁夺手指按在应悔剑上,眼中悲愤,低低道:“所以,师尊就要……要我自污名声、毁去金丹,去向元佐意骗取破金诀?”
商渊喘.息微微变粗,眼中猩红一片,终于扭头看他:“你怎么忘了?没人叫你这样做,是你自己要去的!”
元清杭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宁晚枫为什么自动请缨,忽然,宁程却在一边颤声惊呼:“师尊,您……您本来派的是郑源师兄去,对吗?”
他眼中含泪,像是才刚刚想明白真相似的:“宁师兄和郑师兄从小一起被您捡来,手足情深,他知道郑师兄资质不如他,万一被毁去金丹,混入魔宗,却修炼不成破金诀,就是一个死字!”
他忽然痛哭出声:“所以他才自动请去,要换下郑师兄。可是师尊,你又为什么杀了郑源?!”
他眼中泪水滚滚而下:“郑源师兄是您杀的。所以他毫无防备、被您一剑穿胸。死后您怕他作祟,又将他脸面毁去,叫他就算出土,也没人认得出。……师尊,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