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听我一句忠告,及时止损吧。姑娘再好也不是这么个相处法,不是长久之计,别再伤了蔺谢两家的和气。
陆千载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怜悯又袒露出来,蔺长星差点没忍住将他一脚揣进河里。装什么装,命格司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一两句话就定旁人生死。
子时初,蔺长星躺在床上,从枕头下翻出本画册,百无聊赖地翻阅。
他读书读傻了,这画册里的各色女子,面庞一时都成了谢辰。
欲拒还迎的、含羞带怯的、痛苦咬唇的……
蔺长星浮沉在雨声里,竟嗅到了谢辰脖颈里的冷香。
他极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每回闻见,都能回想起谢辰被他欺负时敛起的眉尖,隐忍压抑的声音。
于是拴好的猛兽挣脱绳索,在雨夜里,朝着温柔乡跑去,那安抚猛兽的良药只有一味谢辰……
蔺长星一夜旖旎梦,早晨醒后,臊得脸红不自在,翻身而起,开窗透气。
暴雨早间才停,但看天色,有得淅淅沥沥几天。
他笑起来,要去见谢辰咯。
谁知到了澄晖堂,满座皆在,却没见着谢辰。往常永远早到的人,今日连散了也没露面。
皇后没说原因,他不便问。
谢辰敬爱皇后,绝不会无故不来请安,何况还有他在呢……她怎会不来。
是不是病了?
昨日看着还好好的啊。
蔺长星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急得书也看不下去。
外头果然又哗啦啦落起雨来,陆千载说,至少要有三五日见不到太阳。
行宫里本就够凉快了,被裹着水汽的山风一吹,清早亦或入夜后,都冷得让人不得不多披一件衣裳。
木耘打听回来,说是谢四姑娘身子抱恙,今早卧床未起。
被蔺长星料中,他坐定不安地在屋里打转。
木耘安慰道:“世子爷,您放宽心,没听说御医去过揽风阁,想来不是大病。”
“小病她也难受啊,都卧床不起了,怎么不喊御医。”蔺长星越说越急躁。
木耘看他实在担心,出主意道:“要不,您去揽风阁看看?外头在下雨,路上没什么人。王妃在皇后娘娘哪儿,一时半会回不来。”
“是你提的啊!”
蔺长星指着他说道,又赶紧扑到桌前,凭着记忆画了一副图纸,琢磨怎么进揽风阁。
这回不是“采花”,而是“探花”,他得亲自看到谢辰才放心。
木耘清秀的脸上发苦,却还是挺起瘦弱的身板,大义凛然道:“木耘的命都是世子的,若是世子爷被抓住,尽管说是小的怂恿。只要世子爷开心,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别咒我!我还没干呢,你就料定了我被抓住。晦气!”蔺长星招他到面前,“先把我交代你的事情做了。”
……
有太子作镇,要紧的折子又每日往九旬山上递,宴京城内一切井然有序,与往日并无不同。
蒙焰柔将谢辰的信看完,嘴上埋怨:“这人是冷的,写的信也这样冷,一点儿温度都没有。不知道的,以为她写折子向上峰汇报任务呢。”
嘴上这样说,蒙焰柔还是兴致勃勃地给谢辰回了一封信。
从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说到提宴京新时新的衣裳样式。
还给她说了个趣事:江鄞前两日办了个案子,富商老爷的小妾与少爷私通,一起把老爷给毒杀了。谁知半月后少爷又死在家中,只剩下那有孕的妾室把控家产。
族中其他人眼红,越想越不对劲,这才联名来报官。江鄞看了卷宗,那小妾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两人正打算变卖家产远走高飞。
蒙焰柔写道:“所以我吓唬江鄞,若他娶了妾,难保不会落此下场。他连连点头,说还是三书六聘来的夫人让人安心……”
写到一半,见江鄞推门而入,蒙焰柔不动声色地盖住信纸,“怎么了?”
江鄞愁眉苦脸地坐下,望着房梁道:“被关押在大理寺里的盛匡,昨儿夜里被人投了毒,可能保不住了。”
“盛匡?你不说我都忘了这号人。大理寺是什么地方,怎会轻易被投毒?”蒙焰柔听得发愣,见江鄞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好笑道:“这事与京兆尹无关,你急什么?”
“盛匡当年在东宫谋事,与太子殿下主仆情尚在。大理寺出了这种事,太子盛怒,连带着不信任大理寺里的人,这案子现在转到了京兆尹,让我们查是何人下的毒。”
蒙焰柔总算知道他在愁什么了,同情道:“查出来说不准会得罪人,查不出来,得罪太子。”
江鄞双手合十祈祷:“盛匡可千万不能死了。”
说完他纳闷地道了句:“我不解的是谢潺大人。盛匡一出事,他就快马加鞭抓去了御医,不吃不睡地在牢房里守着,寸步不移。”
蒙焰柔大吃一惊:“谢潺?不应该啊,那家伙脾气跟他妹妹一个样,最是冷情,不至于吧。太子是他表弟,他也不该怕丢官啊。”
江鄞瞎猜:“可能他喜欢盛匡。”
“你还不如说他妹妹喜欢盛匡,谢潺就对他妹妹上心。”
两口子揣测半天,蒙焰柔越想越靠谱,又在给谢辰的信末没头没尾地加上一句:“我知道你的心上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