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秋与青鸟并肩而坐,伸手摘去狭长枪囊,露出那杆刹那枪的真容,问道:
“宝树和尚怎么样了?”
她把一面脸颊贴着微凉的梁柱,柔声道:
“公子放心,性命无忧,但一身修为尽费。”
人没死就成。
“怎么想起找提兵山山主比武?”
青鸟温言道:“不想输给红薯。”
她指的,应该是红薯做了敦煌城城主一事。
徐千秋哑然失笑,“瞎较劲。”
她默然。
千秋阁中,仅有两位一等大丫鬟。
青鸟和红薯,各有千秋。
一直被冷落晾在角落的小女孩咳嗽几声,偷偷穿好绣鞋,瞪大眼睛,凝视这个一点都没有久别重逢情绪的“负心汉”。
这让满怀雀跃的她,倍感失落。
只得好心好意,出声提醒他,这儿还站着自己呢。
徐千秋早已料到,董卓会把她安置在提兵山,因此,也没感到丝毫意外。
这小丫头,有望气穿心的天赋,来提兵山这么久,却没露馅。
也没将自己天赋暴露与他人得知。
个子稍稍长高一些的小女孩,手中握着一只小漆盒。
那是徐千秋在飞狐城集市上给她买的奇巧。
乞巧,寓意牛郎织女。
只是,盒内储藏的蜘蛛早已死去。
如今盒内,只剩下一片稀稀拉拉的破网。
徐千秋看着这个,也算曾患难与共的小女孩,百感交集。
小丫头陶满武,瞥了眼亭外背有沉重行囊的徐北枳。
记起当初,自己被这个家伙拿饭食要挟,背那大袋钱囊。
心下有些替那个相貌粗野的叔叔打抱不平。
随即,心中叹息,这个小气鬼,到哪儿都不忘使唤别人做苦力。
亏得自己这些时日,还担忧他会不会没银子吃饱饭。
徐千秋笑问道:“我教你那套养气功夫,可曾落下?”
陶满武立即演示一番吐纳之法,没有丝毫差错。
徐千秋从她手上拿过小木漆盒,打趣道:
“这破玩意儿还不扔了?
你董叔叔,金山银山,你就算跟他要一个,比你人还大的奇巧盒也不难。
我帮你丢了。”
徐千秋作势要丢出凉亭,陶满武可劲儿跳起,双手死死抱住他那只手臂。
于是,整个人滑稽地吊挂在那里。
青鸟眼神温暖,怜惜地摸了摸陶满武的脑袋。
她也不知为何,小丫头会对自己抱以亲近感。
这几日,陶满武一直黏湖在她身边。
只可惜,她爹是北莽边境留下城的城牧。
小姑娘的娘亲,也不幸死在奔丧途中。
青鸟望着向自家公子。
小姑娘无意间,瞥了一眼认识没多久的青衣姐姐。
徐千秋知晓她天赋异禀,能看穿人心。
也大概能猜到,青鸟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他并未阻止。
看穿人心,小丫头松手。
转头,怔怔望着徐千秋,泪流满面。
那复杂至极的矛盾眼神,如同昂贵奇巧盒中的一张蜘蛛网。
密密麻麻,没有缝隙。
这眼神,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天真善良小女孩的眼眸中。
陶满武只是流泪,也不哭出声。
最后,将小盒子狠狠砸在徐千秋身上,跑出凉亭。
青鸟茫然望向公子。
徐千秋苦笑道:“她有看穿人心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