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予他人的奖赏,老爷子都认为公正无私,唯有对刘伯温,他亏欠了刘伯温的。
朱怀仰天大笑:“你要为李善长辩解,好,我再问你,自从洪武建立朝廷以来,十七年的时间里,只知道胡、李两位宰相,不知道皇帝的有多少人?”
“洪武老爷子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善长虽然没有宰相的才能,但我们是老乡。自从我起兵,他就鞍前马后跟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做了皇帝,他自然就是宰相。”“你不是读过书吗?你翰林院不是在编纂历史资料吗?不是在编纂洪武朝的大事记吗?怎么,饱读诗书的你,这些没看过,还是没听过?”嘶!
这些事情,朱怀都知道?
刘三吾好奇地看着朱怀,然后又看了看洪武皇帝。
看来,老爷子没少把这些国家大事告诉朱怀啊!
不过朱元璋也在低头沉思,努力回忆,好像这些事,自己没告诉这小子呢?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老爷子也没多想,而是把思绪拉回到十年前。
他的神情有些动容。
朱怀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是皇帝,杀人不需要理由,即使是胡惟庸、李善长这些曾经陪伴他起家的老伙伴。
皇帝说杀,锦衣卫就杀了,这个洪武大案,牵连被杀的人高达五万多人。
那几年,别人都在说洪武老爷子疯了,都在说大明这座大厦即将崩塌。
都在说他朱元璋是个残暴的皇帝。
但从没有人真正理解过朱元璋。
朱元璋是个硬汉,是个固执的皇帝,他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会向别人透露半句。
所有的事情,他都默默地扛在心里。
现在,这些鲜为人知的秘密被朱怀说出来,并理解了他的初衷,老爷子的神情也开始动容。
被人理解的感觉啧,真爽!
“你再看看洪武老爷子是怎么对李善长的,他顾念旧情,希望他们能悔悟,可得到的却是变本加厉!”
“老爷子一忍再忍,想着胡、李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告老还乡。洪武四年,李善长因病不能料理政务,告老还乡。皇爷爷赏给他三百六十多顷土地,一百五十户守墓人,一千五百户佃农,二十家私兵。皇恩,可谓深厚!”
“当时朝廷里有很多人弹劾他,但洪武老爷子还是袒护他。如果他有一点感恩之心,懂得进退,就应该在家里修身养性,可他呢?他还想当大明宰相头上的太上皇!”“宰相之位空缺,洪武老爷子想让刘基来当,可刘基敢吗?后来皇爷爷看中了御史台中丞杨宪,你知道李善长对胡惟庸说了什么吗?”“此人若为宰相,淮西人危矣”“哈哈!”
朱怀的笑容更灿烂了,“你看,国家不像国家,臣子不像臣子,结党营私,意图掌控朝廷,明摆着呢!”“这样的人,你还为他申冤!”
“嗯,也许你说的没错,但你要记得,如果他们还在位,你这个江西人还能在洪武朝做官?还能成为翰林院的庶吉士?”“皇上看重你的才华,提拔你,你不感恩,反而一次又一次伤了洪武皇上的心。”
“你真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你解缙转吗?国家有那么多人才,少了你,天就会塌下来?你只是历史中的一粒微尘,别妄想成为洪武老爹那样的星辰大海!你还不够格,远远不够!”
解缙完全愣住了,傲慢的脸上渐渐露出羞愧之色。
刘三吾瞪大眼睛看着解缙神情的变化。
他震惊了!
这样的人,居然还真有人能制服!
乖乖!这个皇太孙,不是天生做皇帝的料是什么?
这操控人心的手段,真的强到不行!
简直就是个小洪武啊!甚至比老爷子的手段还要强硬!
别看朱怀现在说话直击人心,但朱怀这么做是为了解缙好。
这家伙如果不改改脾气,不收敛一点,早晚会有大麻烦。
他不想再看到像解缙这样的天才,最后落得悲惨的下场。
他所有悲剧的结局,都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性格决定命运,这话没错!
所以,朱怀不是在骂他,而是在救他。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朱怀不在乎了。
现在让解缙醒悟,总比将来用刀斧让他醒悟强上百倍。
“在下,糊涂!”解缙满头大汗,抱拳鞠躬,向朱怀行礼。
这下,朱元璋看得目瞪口呆。
他骂不醒解缙,这小子平时不肯向他低头,现在却向咱孙子低头?
朱元璋眯起眼,得意地看着朱怀。
这小子,花样多,随便说说就算了,竟然能让自己感动。
当初朱怀给自己分析胡、李大案,虽然没说得这么详细。
那时朱元璋就感到不可思议,惊讶于朱怀的严密逻辑和精准判断。
今天更让朱元璋大跌眼镜的是,他没想到这小子的理解远超自己的想象!
“就算他们做了那么多,皇上还没有动杀心,只是想慢慢对付他们,不要引起太大动荡,不要让大明朝不安。”“但你知道,他们的胆大包天到了什么程度吗?”
当然,这些话是朱怀根据自己的主观推测和历史片段猜想的。
反正解缙也不知道这些秘密,洪武皇上也不可能告诉他,他也没资格见到皇上。
除非洪武皇上现在站在朱怀面前揭穿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呵呵,但这不可能!
所以,朱怀把自己的判断和猜测说出来,应该也没人会知道。
解缙惊恐地抬头看着朱怀,鼻尖全是细密的汗珠。他既害怕,又想听个究竟,表情十分纠结。
沉默许久,他咬咬牙,抱拳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朱怀分析了很多,朱元璋和刘三吾都有些僵硬。
很多事情,刘三吾只是听说过只言片语,他认为刚才朱怀的话都是老爷子告诉朱怀的。
但朱元璋心里明白,这些秘密,他没说过,也不愿意跟任何人说。
那么,这就是咱孙子自己分析出来的。
厉害啊!
不过,咱孙子似乎还没说完,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元璋有些好奇。
朱怀盯着解缙,说:“如果上面的话,你觉得胡、李二人还能忍受,那么我问你,刘伯温是怎么死的?”此话一出,朱元璋的眼中立刻露出强烈的杀气。
“洪武八年,刘基得了风寒,明明只是普通风寒,为什么胡惟庸派御医去看后,刘伯温病情恶化,然后奇怪地死了?”“解缙,你不是傻子,告诉我为什么?!”
听到这里,解缙瞬间大汗淋漓,明明是冬天,背后的衣襟却不断地冒冷汗。
“你知道刘基和胡、李有过节吗?”朱怀又问。解缙回答:“知道一点。”
“刘基处理过淮西的官员,杀了李善长的心腹亲戚李彬,被胡惟庸记恨……”解缙说着,声音都在颤抖。
朱元璋躺在摇椅上,脸色阴沉得想杀人!
这段往事,没人知道!
尤其是胡惟庸杀害刘伯温的事!
朱元璋对胡、李二人已经容忍到了一定程度,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手!
想到刘伯温,朱元璋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泪光,那是对过去的悔恨和自责所带来的痛苦。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然而,朱元璋紧紧咬着牙关,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悲伤,不让眼泪流下来。他的鼻子微微发酸,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泣出声。尽管心中充满了懊悔,但他仍然保持着倔强的姿态,不愿在人前示弱。
朱怀说:“好了,我说完了,你只觉得李善长他们委屈,皇上呢?”
“你作为大明的臣子,是洪武提拔起来的,不是李善长,不是胡惟庸!”“你不是不忠不孝之辈,你算什么?”“我说的有错吗?”“嗯?”
“你为他们打抱不平时,为什么不去想想皇上?他就该承受这份委屈?他年纪一大把,就活该被世人误解吗?”“皇上不说,并不代表你们这些臣子可以肆无忌惮!”
解缙神色动容,一脸惭愧,说话都有些颤抖:“我……”
“你应该感到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