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艺把二人请进屋中,又倒了两碗水给他们,随后沉声问道:“如今儒家势大,墨家早已势微,我墨家与儒家又分歧颇多,科学院可能庇护我墨家?”
这是他这个钜子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墨家从当初的显赫一时到如今的衰落,其主张已经无法被当权者所看重。
儒家取代黄老之学的地位还不到三十年,但孟艺已经看出儒家不可撼动的趋势,若无意外,他相信儒家会一直占据着朝堂。
罢黜百家之后,要是如今仅存的这些墨家弟子走上前台,免不了被儒家刻意针对,墨家弟子又拿什么来抗衡。
陆鸣看了眼汲黯道:“这是我科学院与墨家商谈要事,你一个学黄老的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汲黯大呼好家伙,卸磨杀驴是吧,你事情还没办成呢就要赶人啦。
他知道这是陆鸣的好意,怕他以后也被儒家针对,但他既然敢带陆鸣来就没怕过儒家。
“黄老之学可是才被儒学顶替不久,我有什么听不得的。”
儒家上台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黄老之学,地位一落千丈,也就以后每逢大乱之后还能露露脸,用过之后就被搁置一旁。还好科学院刚刚建立,不然这整个就是一个失败者联盟。
“我当初建议陛下设立科学院的时候有言在先,科学院自成体系,只研究天地万物之理,不参与朝堂事物,墨家若是要加入进来,也要遵守这一要求。”
这些事情都要开诚布公地先说好,免得日后有什么龌龊。一个无法为统治者带来足够用处的学派不可能再成为朝堂上的正统,他要提醒墨家弟子打消这个念头。
孟艺沉吟片刻后 问道:“富民侯也觉得兼相爱,交相利这些主张不好么。”
“我不懂什么兼相爱,只知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百姓们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去爱谁呢。”
历史上的“岁大饥,人相食”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而已,那是生死抉择下的惨剧和无奈。墨家要求人们要冲破血缘和等级的阻碍,像爱自己一样的爱别人又怎么可能实现。
易子而食已经是那种极端状况下最后的伦理道德。
“我们学派有句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钜子可以把生产力理解为生产粮食的能力,生产衣物的能力,生产盐铁的能力,生产一切人们为了活着而需要的东西的能力。”
“科学院以此为第一要务,让百姓们吃饱穿好之后,他们愿意去爱谁就去爱谁,不需要谁去教。”
“没有多少老百姓在吃饱喝足之后还总想着去伤害谁,真有这样的坏种也要靠律法,靠刀剑去收拾他。”
闻言,孟艺沉默良久。
汲黯在一旁道:“远的不说,就说去年那场旱灾,百姓们为了活命什么都能做出来,兼相爱不能当饭吃啊。”
陆鸣继续道:“墨家之中有的主张我也是赞同的,比如尚贤,节葬,非命这些都是很好的主张,这些事情可以做,却不一定要打着墨家的旗号。”
所谓尚贤,就是不分贵贱唯才是举,所谓非命,就是不相信宿命,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至于节葬,则是认为不要把财富和时间过多浪费在死人身上,是对儒家“厚葬久丧”主张的针对性反驳,陆鸣对节葬也是有想法的,只是还没到操作的时候。
“不知道钜子是更看重以墨家之名来实现这些目标,还是更看重这些目标本身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