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潜连忙站起身说道:“多谢嫂夫人,快请一起用饭吧。”
詹老丈人听天霄子对三娘的称呼变了,连詹兄也叫得很是亲切,不再那么生分客套,显然是适才一番话语,让这位年轻的道士从情感上跟詹家拉近了关系。
“你们先吃着,妾再去烧个菜来。”三娘面上一红出了房门。
看着三娘去了厨房,龙潜忍不住问道:“老丈,后来......后来怎样了?”
詹老丈人将手搭在龙潜肩膀上道:“子曰,食无语,道长多吃菜。”
似乎老丈不愿意当着儿子的面谈论此事,还有之前谈话时还一再确认房舍外无人才敢说话,不知为何这样小心,龙潜纳闷着不再说话了。
气氛开始沉闷下来,连詹大郎都感觉到了,又不明所以只好招呼龙潜喝酒,不敢多言。
龙潜本来就不饿,心情不畅更没了食欲,稍稍吃了几筷子便停箸,对于水酒倒是酒到杯干毫不客气。
晚饭的气氛就这么一直沉闷着,直到都吃饱了。
詹大郎两口子纳闷地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清洗,临出门时听见阿耶吩咐道:“大郎,你们两口子先在院子里收拾,没事莫要进屋,有客来大声招呼一下。”
老丈拄着拐杖再次将龙潜拽进里屋,关上房门。
龙潜着急问道:“事关家母,心情急耐,失礼之处勿怪,还请老丈继续。”
“好,其实老夫也是不吐不快,道长稍坐片刻。”
老丈将灯烛点燃,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
詹老丈人坐好,先叹了口气,道:“唉,惨不忍睹,那天的这场恶斗直看得老夫胆战心惊,不敢再呆下去,一路跑回了霸王镇。第二天便有幸存的村民跑来报官,才知道那些青衣人后来还将村里凡是能看到、能听到当晚恶斗的全给灭了门,屠杀波及半个村子,幸存的也不多了。
“老夫暗自心惊,幸好没告诉任何人这些都曾亲眼目睹。作为里正又不得不上报,便装傻故意跑去向那县尉报案,走到他门外无意中听到里面的声音,吓得老夫立刻躲了起来,当时还算机灵,这一躲逃过了一劫,否则老夫也没命活到现在,从此不敢再提此事。”
詹老丈人打开了话匣子,龙潜全神贯注地听着并不吱声。
“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命案,县里居然毫无反应,第二日,县令才命老夫带上不良人和几名番役去了霸王村处理后事,还特意叮嘱不得问,不得传,务须低调处置。似乎他也不明所以,老夫开口问缘由,他只吩咐按令行事即可。
“到了现场真是惨呐,村中一共被杀三十七口,八家灭门,八户房舍都被大火焚为灰烬,这,这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现场看到阿娥当场惨死,她的女儿小文娘不见了踪影,想是被那些恶人抢走......老夫安葬了所有死者,回县复命。
“怪异的是此事从此之后再无波澜,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幸存的村民也不多,这些年陆续搬走外迁,如今的霸王村都是新迁来的人口。之后数年老夫梦里总会出现那日的惨状,还有那可怕的怪物......以及叫人后怕心惊的、在门外偷听到的事情。
“这些都叫老夫备受折磨,心惊肉跳了两三年,无法再静心做事便干脆致仕养老,独自搬去了南阳郡居住,大郎怎么劝都没用。呵,没想到老夫从来都是喜爱热闹的人,搬去了南阳竟也跟阿娥一样,常闭大门不敢与人交往。要不是前几日大郎来信说他身体不适,老夫打死都不会再回霸王村。”
詹老丈人情绪颇为激动,并不停顿一口气说完,抬起水碗猛灌了几口,盯住烛光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缓下来。
龙潜听得心神俱碎背心是汗,义母果然还是未能逃脱追杀,义妹只怕也凶多吉少,此仇不报枉为人子,须得找出凶手替她们报仇。
“义母的遗体......她走得......”龙潜心有不甘嗫嚅着问道,心里盼望着在那一场大战中,义母能够走得安详些。
“唉......不必问了。”老丈很清楚他想问什么,说道,“是老夫收敛的遗骸,你放心就是,都不缺。”
龙潜脑子一阵晕眩,一口鲜血上涌,喉头有些腥甜,强忍着没有喷出来,刚才老丈所说,义母被那怪物打伤,一群人蜂拥而上......不敢再想下去。
缓了片刻龙潜换了个话题,问道:“老丈说的那怪物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那怪物太可怕了,两个头绝不是人,头会分开又合上,不是人......”
龙潜见老丈一脸的恐惧,不忍再次勾起他可怕的回忆,另外问道:“您老在县尉门外听到了什么?竟然将您惊吓如斯,还请老丈尽告详情。”
“那县尉竟然被灭了口......”老丈平复了片刻,开口说道,话才出口许是觉得还不安全,再次起身走到门口张望,倾听了片刻,确定门外无人。
其实以龙潜的功力,早确定整个院子里除了詹大郎夫妇再无旁人,但看那老丈如此慎重便没有吱声,心中在想,那些青衣人做下这般大案,杀人灭口确实狠辣,难怪老丈如此小心,但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难道青衣人还在村里不成,他担心门外的什么呢?
老丈转过身回到座位上,可能又觉得还不够安全,俯过身子,几乎脑袋都要碰到龙潜的头,悄声说道:
“县尉被杀确实吓坏了老夫,但他们说出来的那三个字才是叫老夫真正后怕的.....那日老夫来到县尉的门外,幸好先远远看见有一青衣人走进了他的房间。老夫警觉起来,轻手轻脚地靠近门边,就听见那人骂道,‘既然你已猜出我们是推事院的,那便留你不得。’接着听到县尉惨叫一声没了动静。”
“推事院?”龙潜有些吃惊,确实听到老丈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音调又放轻了几分,站起身看着老丈再次反问道,“你是说那些青衣人是推事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