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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赵措执剑的手哆嗦不半天,却终于收了回来,冷笑道:“你一心欲寻死,本公偏不让你如意。”
心头怒火无处发泄,他反手猛得一剑扫在旁边的书架上,顿时纸屑横飞,各类书籍随之散落了一地。赵措瞥了一眼,突然很烦燥,他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又一次就像这些书一样有些凌乱了。
不行,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决不能让这种烦燥影响自己的理智!
“我们走!”赵措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天音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除了从小喜欢的琴艺外,她早已了无生趣。现在既然身陷囹圄,又随时都有受人侮辱的可能,索性故意去激怒商国公,只图一个速死罢了。
可终不能如愿。难道寂寥悲苦的日子还要继续这么苟活下去吗?
她悲怆的跌坐在了地上,生亦难,死亦难,上苍何故竟如此捉弄自己?
过了许久,她才镇定了下心绪,缓缓收回呆滞的目光,想从地上站起来。但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完全改变了她的心意。
正当她的目光从地上那一堆散落的书本上划过时,却无意中从上面看到了几个令她震惊不已的文字。她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几不敢置信。
她不顾一节的扑上前去,从书堆中捧起了那本书来仔细端详,她没有看错!
只见在她的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书籍,上面的封皮上印着几个大字:《桃花扇戏文》,下面又有一行正楷小字:宋君鸿、刘羽合著。
她的心中似有根弦被人拨动了,像一尾已经枯寂多年的瑶琴终于再次发出了鸣声。
那个人的名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这本书,开篇第一页上就是“备注:详解标点符号的使用方法。”
标点符号?记得自己小时侯也曾跟着学过的。没错,是那个人!
一定是他!
她疯了似的把那书又翻了几遍,想多找出一些关于那个人的信息,但却再也看不出个其他的所以然来。
过了一会儿,各乱胡乱的心思正在天音的脑海中乱窜时,房门却再次被推开,符公公走了进来,向她拱了拱手道:“天音姑娘,你可以走了。”
但天音兀自在失神发呆。
符公公以为她是被吓怕了,便笑着说道:“这并不是什么圈套,天音姑娘只管放心离开。哦,当然!我家公爷还有话要老仆转告你:他现在正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事若不成,你就不必留在我们府中跟着送死。但事若有成,我们公爷还会再来找你,即便躲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掉的。”
但天音仍只是呆滞的点了点头。
“天音姑娘,你这是怎么啦?”符公公感到有些奇怪,他在天音眼前挥了挥胳膊,对方那个空洞和茫然的眼神让他心里也打了个突儿,似乎眼前这位女子的心魂不在此处似的。
“我问你,你可知道一幕叫做《桃花扇》的戏文?”好在天音终于回过了神来,但随即又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切问道。
其实《桃花扇》也曾小小有名过,但一来这本部刚一问世不过月旬就被禁,京中的普通老百姓未必知道;二来自《桃花扇》问世以来,天音都在专心于琴道,两耳不闻窗外事,故竟是对此一无所知。
“你问它干什么?”符公公皱了皱眉头问道。
“这么说你知道了?”天音喜道:“它在哪里演,快告诉我。”
《桃花扇》虽是**,但此时相比起他们正要做的事来说,根本就微不足道了。现在符公公一心挂念商国公今天的大事,也不愿意和天音在这种小事上多纠缠,便挥挥手:“这不过是九个月前,岳麓书院的几个举子瞎鼓捣出来的小玩宜儿而已。听说禁后民间仍有些小戏场子偷偷演绎,姑娘如果有兴趣,改天可自行寻找。”
天音便就是这么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商国公府,此时并没人注意到:她把那本《桃花扇戏文》也揣在了怀里偷拿了出来。一阵霹雳惊起,紧接着漂泼大雨从天而降,路上的行人们纷纷掩头奔走,或找地方避雨。只有天音依然一步步的在街中心的大道上慢慢行走着。
雨浇湿了她的云鬓,风吹冷了她的面庞,可她全都不管,只是紧紧地把那本书抱在了怀里。
慢慢的走回了家中,天音把那本书再次从怀里拿出来,抚着上面那三个她曾在睡梦中呼唤过了无数次的熟悉名字,终于再也忍不住的饮啜了起来。
宋君鸿......岳麓书院......九个月前,原来,你也仍然活着。
蜿蜒而下的泪水划过了她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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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差不多该去主持殿试了。”一个内侍躬着身过来禀道。
李皇后点了点头,又对着镜子再次照了照自己新换的金枝步摇,确认足够富丽堂皇才缓缓的步出自己的寝宫仁明殿。
殿外早有凤撵伺侯着,随着李皇后的坐了上去,便在一声“起驾”后缓缓向外行进了。
李皇后的心里多少有点激动,必竟自己要去主持的是殿试。殿试为科举考试中的最高一段。皇帝亲临殿廷,发策会试中式的贡士,称殿试。也叫“廷试”、“廷对”。源于西汉时皇帝亲策贤良文学之士,始于武则天天授二年于洛阳殿前亲策贡举人,但尚未成定制。直至大宋开宝八年,宋太祖于讲武殿策试贡院合格举人,并颁定名次,自此始为常制。自此以后,历代的大宋皇帝对于殿试的举行都非常重视。即便是在本朝赵惇有心疾的前两年,也是必须要到现场做做样子的。
殿试,也同样成为士子们心目中的一件大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不仅是一种比试,更是一种巨大的典礼。
“恭喜娘娘,以女质之身而亲点天下俊材,娘娘可说是自武周则天皇帝以来的第一人哪!”李皇后身后的黄公公快走几步跟过来挑着大拇指小声地说道。
李皇后笑骂道:“休得胡言!”眉梢眼角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这黄公公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帖身老内侍,所以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喜好。
李皇后最近变得很喜欢以武则天自比!
她相信殿试只是第一步,总有一天,她要向全天下人证明:她李凤娘也一样可以做个堂堂正正执掌天下大权的女人。
尽管自己只是出身于一个小小的武将之家,粗识些点字,对四书五经道德文章并没有太多的造诣,但这并不防碍她到士子们面前去展示她的权威。
“我们大宋朝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娘娘若是能够同时掌握住这两样,便等同于劳劳地掌控住了天下!”再次想到这次话时,她禁不住又向跟自己进言这句话的王行瞄了一眼。
王行似乎也注意到了李皇后在看自己,可他依然紧按着腰间横胯的战刀,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护卫着凤撵向前一步一步的慢慢走着。
“好!气度沉稳,不愧是累世将门出来的人。”李皇后在自己心底又暗夸了一句。这王行投奔自己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了,可直到半年前,他才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尤其是在最近的几个月对朝中抗金派和清流官员的打击行动中,这个王行很快的搜罗了到大量的证据,从而才能让她在抗金派和清流还没有来的及组织起有效的反抗之时,便将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部打翻在地,然后驱逐出京或干脆罢官流放。
在这次的殿试的机会上,他又大胆的给自己建言献策,教自己怎么笼络天下的读书人。
她以前很讨厌那些成天抨击自己的读书人,可现在她突然想通了:只要这些读书人也能为自己所用,那么还怕天下没人说自己的好话吗?
“王将军能文能武,你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回去后本宫一定会再次好好的提拔你。”李皇后对王行说道。
“谢娘娘!”王行横臂行了个军礼。
李皇后满意的笑了笑,这才打眼四望,突然脸色变了变,急喝道:“停!快停下来!”
抬凤撵的人都不知出了什么事,慌乱停了下来,忐忑不安的跪在了地上。
李皇后已经怒声地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前面赫然是德寿宫!
李皇后虽然威压六宫,但这并不代表她在整个后宫都可以为所欲为的。最起码,眼前这一个地方,便一直是她势力不敢染指,也不敢造次的地方。
因为这里曾是已故太上皇退位后休养居住之所在。
她可以收买全皇宫的侍卫,却无法收买这些经太上皇经心挑选出来的耿耿中心的忠烈之后。她可以用一个眼神就吓死宫中的无数内侍与宫娥,却独独对这德寿宫中当值之人不敢有任何的喝斥或处罚。
多年以来,她一直刻意地在躲避与这个地方接触,哪怕是偶尔经过,也是宁肯绕着走。而太上皇也静居于德寿宫中,轻易不去管宫墙之外的事情,两人便这么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微妙状态,才堪堪相安无事的。
“禀报娘娘,原本去兴文殿的路在今天出门前不巧因宫墙塌而堵了路了。为了不使娘娘在天下士子们面前误了时辰,王将军特意和我商量,便经这德寿宫一样可以绕道赶过去的。”黄公公忙上前回禀道。
“哦。”李皇后瞅了瞅德寿宫,仍然皱了皱眉,有点踌躇。
“娘娘放心,大行皇帝不是已经都去了吗?”黄公公又上前了一步,细声说道:“现在,娘娘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顾忌的了。”
李皇后这才“哦”了一声,她拧头打量着身边的那些内侍宫娥们。因为害怕,那些人的头全部低垂着,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