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时她妈老说她长得像自己,是个小美人。
然后从六岁开始,小美人一点一点地发育,但总是比别人发育的晚一步,因为每天都供得起一顿燕窝的好时候结束了。
她那个妈撑不起来,她那个爸也是好样的,借印子钱开绸缎庄,开的家里窟窿和亏空通通堵不上,连从小贴心的老姆妈都卷着钱跑了。
王佩珑只知道有天她一觉睡醒,身下的床就从百货商场里架子床变成了戏班的大通铺,被子潮的简直要生蛆,多睡一天多折寿一年。
然而她还是睡过来了。
后来的后来,万显山来接她,让她从戏班子里赎身,不知道图什么,就是喜欢把她放在身边,哪怕她比屋里的摆设还不值钱,她在他的身边,先是失去了自由,然后就是尊严........
噫、身处万宅的日子,简直是场噩梦。
反正明知是梦都要把人吓死。
不能想,一想到这个她就要气的失心疯,恐怕当着凤年的面都缓不过来。
王佩珑使劲晃脑袋,晃去回忆,顺便把装首饰的抽屉推回去,她听见楼下凤年在喊自己,他嚷嚷着要换西装,说肚子饿了,要带她出去吃西餐垫吧垫吧,而且她身边那个小玉实在是不上道,每次选领带都选不好。
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她光为了那对珍珠耳环高兴,回头一个没看住,就让凤年趁机多喝了两口威士忌,还有白兰地。
她知道的,一定是他最近被家里还有她这里管的狠了,几乎就要被管成一个三好青年,这下寻到了借口多喝几杯,回去铁定要发酒疯。
于是她很冷静地吃了一整块牛扒,又多叫了一份红菜汤,以便回去之后有力气应对。
吃饭的时候陈凤年状态不错,正处于微醺状态,并无发疯迹象,且那一双眼睛脉脉地朝她看,看她切牛扒切的跟朵花儿一样,做什么都充满美感。
王佩珑很有样子地吃着西餐,喝着洋酒,就想她的凤年样样好,唯独自制力太差,酒量烂的一塌糊涂,还偏偏跟小孩伸手要糖一样,不给喝就闹,可爱之余真是要让人烦死了。
陈凤年的微醺状态持续到他进卧室为止。
他这次不要拉人睡觉了,他把人往浴室里拉。
王佩珑以为他是要自己撂开袖子帮他洗澡呢,哪想到陈凤年惦记许久,今天竟然异想天开,要和她洗鸳鸯浴。
.......其实洗澡并不可怕,真的要一起洗,也不是不可以。
本来嘛,她是这么想的。
但喝了酒的人火气旺,发起酒疯更是精力无限,王佩珑衣衫不整,旗袍扣子解了才一半,就被赤裸的陈凤年用莲蓬头里半冷不热的水浇了一头一身。
温水再温,一浇到身上,那就和冷水没什么两样了。
王佩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中的那点爱情顿时被怒气取代。
她从来就不是好脾气,但大多时间还能勉强摒住,但现在她感觉那股怒气径自飙到了嗓子眼,有点忍不了了。
出来把脸擦擦干,这回她重新进浴室,十分钟就把陈凤年收拾服帖,让他除了捏着自己的隐私部位嗷嗷叫唤,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不玩了不玩了。”凤年哀哀唧唧趴在床上叫唤:“你跟大哥是一国的,他骂人你打人,都跟神经病一样的,没意思!”
王佩珑拢了拢睡衣,想说你个小白脸子才是神经病,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跟酒鬼吵架没必要。
凤年是孩子脾气,不理他他自己就能恢复过来,跟他吵架没用。
酒足饭饱后一觉睡醒,还不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因为浴室刚才发生了一场男女混战,而且花洒都洒到外面去了,王佩珑便估摸着自己可能是有点着了凉,就想进被窝把自己捂捂热,他们唱戏的第一靠脸,第二就是嗓子,万一真感冒了,她丹田发不出气,第二天的戏怎么办。
不行!不能感冒了,感冒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她一想到明天碧玉簪得唱全头全脑的好几折,而戚老八向来体恤下情,同时又赚钱心切,八成是不肯让她停票的,必须得唱足为止。
唉,头疼。
王佩珑揉揉额角,让凤年睡过去一点,然后掀被上床,觉得自个那感冒肯定是八九不离十,就算没发出来,那也是妥妥的潜伏期了。
谁让秋天恰好是个生病的季节呢?
她一躺上去就把陈凤年的手给拍开,拍的很重,而且拍完就睡,完全不想理他。
刚才闹得太厉害了,现在的她需要休息,更不能再掀战争,白白跟一个醉鬼发脾气。
她不言语,一个劲装睡,算是默许了凤年一个人在背后碎碎念,他温热的身体贴上她的,刚才浴室里人来疯没有发作干净,此时就很小心眼地说她欺负人,力气一下小一下大,温柔的佩珑突然就不温柔了,拍的他手疼。
他的嘀咕,她权当听不见。
偷偷吸了吸鼻子,王佩珑感觉被子充满了馨香,还有身背后的凤年,他也很香;
男性的肉体干净温暖,起码能把她烘托的一起温暖——这种感觉太好,非常不赖。
.......算了算了,烦就烦吧。
只要这场酒疯发好,凤年就又是她的宝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