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捏着扇子柄往窗框子上磕了磕，笑道：“看来，妹妹是当真不知道，你的儿子已经没了。外边荒山野岭的，大约已经被野狼叼走了吧……”
看了看她，又笑着说：“还在这儿装什么聋子哑巴，你明明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看你今日关在此处，择日我再同夫君提一提，你便在这儿剃度出了家罢了，儿子没了你大约也就没什么活头儿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生产那一日，我便着人在你身子里插上了针，那针上淬了毒药……让你再也不能生孩子的东西……”
六姨娘听了却不为所动，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那双眼睛空洞洞的，像是失了魂魄的模样。她看了一小会，便又回过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枕头，再度哼起歌儿……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六姨娘出生在江南，一口吴侬软语哼起歌儿来也是清甜柔美，温柔灵秀。她不看也不听，只专心致志地抱着被她当做婴孩的枕头轻拍着。哼了没有两三句，便惊呼起来，“啊！宝宝别哭，不要哭，宝宝是饿了么……看我这个娘亲做得实在是不像话，竟一整个早上都没喂你了……”
说罢便毫不犹豫地掀起上襦，将胀满的胸部贴到肮脏的破棉布枕头上。
“宝宝喝奶呀，喝娘亲的奶呀……娘亲好福气，别人家的妾生完了孩子只能抱给乳母喂养，娘亲纵使有奶也不能喂给亲生的儿子……可是娘亲不一样呐……娘亲打你出生那一刻起便能亲亲你，抱抱你，娘亲给你取的小名儿叫风儿，咱们不要做笼子里的鸟儿，咱们要做便做自由自在翱翔的雄鹰……”
大夫人见她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看样子无论说什么也刺激不到她了，只能丢下一句酸溜溜的话，摇着扇子出了菩提静室。
六姨娘这才终于忍不住，将脸深深埋在那脏兮兮的破枕头上，无声地嚎哭起来……
我的儿子……
夜半子时，安如是就如约定的那般，悄然来到菩提静室外，透过那个小洞唤着六姨娘。
“如何？想好没有，你是跟不跟我走？”
屋中的女子回过身，却好像一日之间苍老了十余岁一般，眼窝深陷，唇角向下拉着，年纪轻轻竟就出现了显眼的白发，潜藏在一片黑发中异常的鲜明。
“姜氏说我的孩子，早就被她扔到深山之中喂了野兽……她还说，她往我身体里面放了毒针，我再也不能生儿育女……她要让相爷送我去剃了头发出家……现如今我个人的安危已经不再重要，我只想要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儿子，当真被扔到山里喂狼了么……”
安如是不屑地“啧”了一声，“你要非想听她的话，将你儿子送到山里去喂狼，我倒也不介意送他过去……”
说罢，她抬起手一松，将一块明晃晃的东西摊开放在那里任她赏看。
“你可还认得，这是个什么物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