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十余岁,睿智威严,不苟言笑老农打扮的汉子走进了竹屋里。
“老师,您叫我。”
“你可知道,我叫你们来云梦山所为何事?”
相里勤黝黑的脸上更加严肃了起来。
“听说一些,但不敢确信。”
“你们小师弟要到秦国变法。”墨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相里勤大惊失色,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拱手说道:“老师如果赞同,相里勤定会拥护。”
墨子轻轻叹息一声,相里勤是他最早的弟子之一,数十年来追随他,为墨家立下了无数功劳,早已经成为名震天下的大师。
但墨子对相里勤总有些隐隐不安,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对他永远是毕恭毕敬唯命是从,从来没有争辩。
墨子很清楚,相里勤的性格本色坚毅严厉,离开他办事极有主见。
正因为如此,墨子能感觉到相里勤在许多事情上未必赞同自己的决断,但却总是毫不犹豫地服从执行。
墨子一生苦斗,天性洒脱,希望弟子们纪律严明,但也希望弟子们能无所顾忌地表现出本色,在有不同看法时能和老师争辩。
不争不辩,大道不显。
上任钜子之所以传给了孟胜,是因为孟胜不光有主见,还敢于和他争辩。
现任钜子江寒同样如此,墨子喜欢江寒,就是喜欢这个年纪不大的弟子奇思妙想和敢于求真的勇气。
孟胜传位给江寒,墨子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还有苦获那犟牛一般的固执争辩,邓陵子的偏执激烈,庖丁的宽厚失察,公孙胜的性格暴烈,秦海和班昱一心扎在了格物铸造方面,墨子也从来不以为忤。
而这些,相里勤从来没有,他在墨子面前永远是那么谦恭服从,没有丝毫的争辩。
墨子感到这些骨干弟子之间,总有些许隐隐约约的拧劲儿。
人心如海,博大汪洋,他就能看透一切吗?可身后墨家的光大,靠的就是这些人啊。
每每想到这里,墨子心中就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今夜论政尚同,老夫不会发表意见,心中的疑惑尽管提出,理不辩不明。”
“弟子明白了。”
“去吧!”
墨子摆了摆手,相里勤恭敬的退出了房间。
……
初冬的夕阳照到云梦山的山谷中,山谷的最深处搭了一座高高的石台,前垂粗糙的白布帐幔。
石台前横立五块高大的木牌,上书“墨家论政台”五个大字。
石台下,正面一张长案,肃然端坐着大袖高冠的相里勤,木牌上写着主辩席三个字,前面并列三张长案,坐着邓陵子、公孙羽和苦获三人,桌岸的木牌上写着论辩席三个字。
再前方丈许之遥,是墨家黑白衣执事弟子人七十二人组成的方阵,全体抱剑跪坐,腰身笔挺,神色冰冷。
高台方阵的外围,两面黑白大旗猎猎作响。
一阵马蹄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三骑绝尘而来,为首的是一个清秀少年,他的眼神明亮,仿佛夜间的星辰。
“见过钜子!”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江寒翻身下马,笑着对严阵以待的众人们拱手行礼:“诸位师兄弟,江寒来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