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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了湟源县城,巴亚尔又问要不要停下来吃午饭?
看妈妈摇头,他又说不能让孩子饿着。
妈妈就跟我商量:“不要吃饭了吧?”
我不太情愿的说:“好吧。”
巴利尔说:“怎么能不吃饭呢?”
他放慢速度,在方向盘的一个按钮上摁了几下,然后就开始说话,“麻烦您准备几个空锅,再称半斤酥油,我们马上就到。”
我吃惊的盯着方向盘,这样也能打电话?
妈妈知道我脑子里又有了疑问,扭过头来说:“用手机蓝牙接通汽车蓝牙,不用拿着手机按来按去就能通话。”
“妈妈,为什么是蓝牙?而不是红芽绿芽和白芽?”
没等妈妈回答,我又说:“长大我就知道了。”
一阵疾驰之后,巴加尔把车停在了一家路边店的门口,进去拿来了一锅酥油,几瓶矿泉水。
妈妈和巴亚尔都没有胃口,只有我大口的吃着,就像救护站里馋嘴的动物们,头也不抬的吃着。其实在救护站,嘴最馋的要数红嘴,它什么都吃,而且会不断的吃,别的动物吃饱就不会再吃了,它是吃饱了还要吃,所以每次当我吃多了零食而不好好吃饭时,妈妈总是说你看人家胃口多好啊,而且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
过了湟源县城,不远就是一座高大的山。
这是日月山,汽车像一只盘旋的鸟,绕来绕去的飞着越来越高了,天低了许多,云层就在身边,我能感觉到它有冰激凌的凉爽和湿润。
日月山是青藏高原东部农业区和牧业区的分界线,翻过山口就是草原了。救助站支队的活动范围,也就是从这里开始,尽管这里还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西藏,但只要有草原就应该有鹰。
妈妈一声不吭,我知道她想的是爸爸的失踪,可爸爸的失踪又不是第一次,有必要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吗?
那次跟爸爸玩捉迷藏,我藏到了洞里,等了半天他也不来找我,我就撅着嘴自己走了出来。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刚藏起来,就有人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去处理梅花鹿遇害的事儿。情况紧急,他忘了给我说一声就走了……
又有一次,爸爸出去一个月才回家,说是解救被盗猎者围困在盐湖里的藏羚羊去了。
妈妈说,“我给你的所有朋友都打了电话,哪里都找不到你,你是诚心跟我玩失踪呢。”
还有一次,爸爸和妈妈吵架,爸爸吵不过就大喊一声,别吵了,我失踪不就行了。
妈妈说谁不知道这是你的口头禅,你真别回了。
后来分开了,爸爸就真的不回来了,也就是说爸爸早就失踪了,怎么妈妈一听说失踪还这么着急?
记得有一次爸爸在电话里对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找不见爸爸了,那就是爸爸藏起来了,你不要伤心也不要着急。不过就像我喜欢藏起来等着别人找一样,要是妈妈不着急,爸爸的失踪也就没意思了。在爸爸觉得没意思的时候,他会不会也像我一样自己走出来呢?
爸爸就跟岩羊一样,你越找它们藏得越深。爸爸在电话里说,我想一离开救护站,它们只要看见人就会藏起。
设立救护站时,爸爸还没有跟妈妈分开,我看到他把一个用木条钉起的装动物的箱子抬起来,里面有一只大猫。
“怎么有这么大的猫啊?”我惊讶的问道。
爸爸说:“这个不是猫,是猞猁,猫科动物中的中型猛兽,你不要靠近。”
妈妈说:“既然危险,你怎么还敢弄到救助站?
爸爸说:“猞猁是它从猎人的捕鼠器下救出来的,一条后腿被夹断了,作为食肉动物,它已经不可能再捉到野兔,黄羊麋鹿之类的野物,要是不收养它,它肯定会饿死。”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从很远的角落里传来了嗅觉灵敏的藏獒的叫声,轰轰轰的带着威慑和警告,红嘴鸭不安的飞来飞去,一副想叫又不敢叫的样子,它显得有些紧张,生怕猞猁吃了自己似的。
我冲它招招手,告诉它别害怕,有我呢。
爸爸说:“它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就像神经质。”
我问:“神经质是什么意思?”
爸爸说:“就是过于敏感加上过度反应。”
我异常兴奋,因为我也有一点神经质。我对危险的猞猁很好奇,天天都会站在动物房舍的窗口外面,跟它说话,给它同时把皮管子从窗口伸进去,在一个铁盆子里注满水。而它却一直卧在房舍的角落里,冷冷的瞪着我,不靠近我,也不当着我的面吃肉喝水。但只要我离开一会儿,再回去时,肉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水盆里的水也会溅的满地都是。
它怎么喜欢偷偷摸摸的吃喝呢?
要是连我都不信任这个世界上,它还能信任谁呢?
我对陪伴我的红嘴鸭说,“你告诉它,我是它的朋友,它不用害怕我。”
红嘴鸭便飞到离猞猁很近的地方,嘎嘎的叫个没完,还当着它的面跳来跳去。但猞猁却毫无反应。
格列按照爸爸的吩咐请假,连接着猞猁的房舍围起了一道铁栅,栅栏里有土石垒起的假山和水池,还有可以奔跑的草地。猞猁很聪明,开通房舍和栅栏内院子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的活动范围扩大了,它裹着后腿走遍了新领地的所有地方,然后踏踏实实住在了假山里。
接下来的几天,它开始在我面前吃肉喝水,还会毫无顾忌的走到铁栅栏的边缘,或是冷冷的看着我,或是呲牙咧嘴的在铁栅栏上蹭蹭头,或是当着我的面恶意抛屎,想用臭气把我熏走。我觉得它不好玩,还有一脑子坏主意。
除了同时给水之外,我再也不想站在那里久久的观望了,还把红嘴鸭赶离了那个地方。
“去,它有什么好看的,不用理睬它……”
就这样过了几天,猞猁突然不见了。
格列找了半天才发现,它居然在假山后面掏出了一个可以藏身的洞、
它得意的走出来,滋着可怕的白牙,朝我们嘿嘿一笑,又不理人了。我发誓不再给它喂吃的,让它知道不理我们就会饿肚子,但没过几个小时,我又忍不住把肉骨头丢给了它,看看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它都一天没吃饭了,多可怜哪。
春天的一个下午,在红嘴鸭的嘎嘎声中,爸爸送来了一只头上弯曲着粗壮的犄角的岩羊。
他说:“绵羊是野生动物里的攀岩能手,爬再陡的山对它来说都像走平地,但也许是太靠近有小山鹰的鸟窝,而遭到了大山鹰的攻击,或是吃了岩缝里的麻醉草而失去了平衡的能力。”
爸爸发现它时,它躺在悬崖下面,一动不动腰和腿上有血,显然是摔下来受伤的。格列搭了一个挡风遮雨的草棚,我每天都去那里给它喂草,还帮着妈妈给它做了手术。
妈妈说:“它太紧张了,你在旁边跟它说说话,再摸摸它。”
岩羊知道我在安抚,手术结束就对我产生了信任,只要一见我就会掉过身子来,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
渐渐的,它的腰伤好了能走动了,但后腿又被截掉了一块,坏死的骨头裹得很厉害,我把它叫做拐子羊。它好像挺喜欢这个名字,听见我叫就会咩咩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