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宗文仔细打量着这大汉,约摸四十左右的年纪,一张满脸风霜的脸如刀削般棱角分明,颌下三寸短须迎风轻轻拂动着,颇有大将之风,徐宗文心想:“晋军,尚书?”
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徐宗文赶紧上前拉着大汉询问道:“请问将军,今年是哪一年?”
“大晋太元八年,你问这做什么?快随我撤出秦营,归附大晋,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是豫州刺史朱序!”脑中的记忆在某一刻突然涌出,缓缓与眼前大汉的模样反复重叠,徐宗文的双眼瞪的像两只大铜铃,满脸的不相信!
“臭小子,几日不见你竟敢直呼起本将军的大名了?”
“不敢不敢!我说的是使君,使君!”徐宗文小心翼翼的陪着笑。
在晋朝,刺史一级尊称为使君,太守以及县令尊称为府君。
对于两晋的历史轨迹,徐宗文可谓是烂熟于心,了如指掌!
晋(东晋)太元八年八月(公元383年),秦国天王苻坚领百万大军南征,以阳平公苻融为主帅,率领步骑二十五万为先锋,进军寿阳。
晋朝皇帝司马昌明(司马曜)则以宰相谢安总领全局,以谢石出任征虏将军、征讨大都督,冠军将军谢玄为前锋都督,率领八万北府兵为主力北上御敌,史上着名的淝水之战由此爆发!
朱序何许人也?
太元三年时,秦军发动淮南之战攻打襄阳,梁州刺史朱序就是徐宗文眼前的这位,战败被俘,但是秦王苻坚并没有杀他,居然还封朱序为度支尚书。
谁知道这朱序竟是诈降,等到淝水之战时,秦王苻坚派遣朱序劝降谢石,谢琰。
朱序心怀旧国,不忍晋国半壁江山沦丧,趁机把秦军后续大军还没有到达前线的重要军情如实告知了谢石、谢玄,北府兵一下子就知道了秦军虚实,于是趁秦军前锋立足未稳主动出击获得大胜!
在后世,徐宗文对这场历史上以少胜多的着名战役颇为熟知,自然也知道了朱序这个淝水之战被隐藏的大功臣。
“现在秦军在哪里?”徐宗文急忙问,他不知道这徐骁一个次等士族子弟为什么不好端端待在江东,反而参与到这惊世大战中,只能希望从朱序的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
朱序也顾不上身旁乱军,拉着仅仅披着白袷单衣,连铠甲都没有来得及穿就跑出营帐的徐宗文重新回入军帐,徐宗文发觉身子单薄这才反应过来会被遭受盘问。
徐宗文在一旁正费力披甲时,朱序见帐中无人又轻掩军帐,踱步回首,缓缓解释起来:“我等此刻身处淝水西岸,秦军正与我大晋对峙,氐酋中了大都督缓兵之计,我与大都督相约今夜举火为号,由我等潜入将士火烧秦营,搅乱秦军部署,大都督趁夜色亲率主力渡过临水突袭秦军。”
徐宗文知道朱序口中的氐酋便是前秦征西将军苻融,大都督无疑就是谢石,淝水是淮泗一带的支流,也是秦晋两军的主战场。
“征西大将军苻融真的死了?”徐宗文记得历史上苻融确实是死在淝水之战中,但他还是再三追问。
“没死。”
“兵者诡道,为了保卫大晋,我朱序卧薪尝胆四年,打个诳语撒个谎又有何不可?”朱序有些不满地拽住徐宗文,捏了几下徐宗文那细的跟小鸡似的胳膊。
徐宗文疼的出于本能的叫骂起来:“轻点儿,轻点儿啊你!将军,我胳膊就要被你捏断了!”
朱序不屑道:“当初若不是你毛遂自荐要随我回秦营,本将才不会带上你!看你这熊样,手无缚鸡之力,靠你能退秦军吗?”
“将军,您就别数落我这个大头兵了,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徐宗文话腔里带着哭声。
“你怕了?若是不能全身而退,就让胡人给我们陪葬,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个,到了黄泉路上也要让那些胡虏躲着本将走!”朱序双手横刀,目露凶光,像一头蛰伏已久的饿狼,作势就要冲出帐去拼杀。
徐宗文黝黑的眸子赶紧囫囵转了几圈,有了说辞便上前死命拉住他:“将军,老话说得好大丈夫之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就这么稀里糊涂做了冤枉鬼,你可有想过大都督的御敌大计将会如何嘛?”
“小子,计将安出?”
“将军,眼下秦营都乱成一锅粥了,如果能找到苻融或者苻坚老贼,凭借将军虎威神力定能一刀斩之,如屠猪狗!如果真能这样,秦军首尾不能相顾,又失去将帅的领导和指挥,又何愁我大晋不能退却强敌?”
徐宗文心道:“又何愁不能早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见身旁的徐宗文分析的头头是道,朱序也思虑起来,尤其听到徐宗文夸他虎威神力,又把一国之君的秦王苻坚和阳平公苻融比喻猪狗,对徐宗文是顿生好感,当下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