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原本的想法,我原本可以在这一路上和你相互扶持,至少多说说话。至少到那神灵面前时,咱们可以放下成见,共同把最大的威胁解决掉先。”
“而不是像现在,我赖以维生的引力纱蓑,可能随时被你撕开,怪吓人的。”
左吴思索片刻,有些想笑:“……真怪,这一路上我一直把你们镜弗当做最大的假想敌,又把燎原当成了有默契的盟友,结果还是被他们刺的最深。”
教宗点头:“世事无常。”
“……我问你,对帝特他们真的同意了你随机转生的方案,现在只是等待一个可以完美适配他们灵魂的肉体?”左吴问。
“是的,完全相同,且拥有无限可塑性,本身就有包容了所有生灵的基因,大家都能去做想成为的自己的肉体,”教宗点头:“他们是在等这个。”
“还有呢?”
“还有一个无法为人所干扰的‘世界’,左吴阁下,在我一路上遇到的无数个虚幻的你中,你无数次问了我一个问题——就是我怎么保证转世系统的真随机,无法为人所染指,”
教宗还是望向着远方:
“现在,我能回答你了。就是靠燎原的成果——那个半成品神灵。”
“食煞,织缕……每个神灵都代表一个规则,食煞象征着暴虐,却也是无畏的开拓。而织缕更是想要生命万物繁荣。”
“那么同理,我们自然可以给燎原的半成品神灵编编程,把‘公平’和‘随机’刻在她的根本里。”
听着。
左吴撇嘴:“之前你不还说,燎原创造神灵无异于火中取栗么。怎么现在,你反倒也要去玩火了?”
教宗摇头:“阁下,你觉得勾逸亡先生如何?”
“……她是个好家长。”左吴只能说。
“哈哈,‘她’,看来阁下还记得勾逸亡先生也是个天然神灵,”教宗笑了下:“那么,如果抛开您和她的友情,你觉得控制她的难度如何?”
“……不难,我的科研团队里有小组一直在借助她研究和陶沃姆文明有关的课题,勾逸亡先生一直很配合,也很好说话。”左吴抓了抓头发。
“对,勾逸亡的‘规则’就是全身心照看她所创造的文明,哪怕陶沃姆已亡,她也想要尽可能在世上留下些那个文明的痕迹,”
教宗说:
“这也证明,神灵有高低强弱之分。弱小的神灵更是可以直接当成工具。”
“当然,我不是说创造神灵就是正确的,创神的每一步风险都大过了其收益,无异于傲慢的豪赌。燎原赌到现在还没顺带炸掉整个世界,多么惊人的运气。”
“所以,这样就够了。让那半成品神灵的成长到此为止,让她成为一个保证公平的随机工具,这样就够了。”
左吴还是对教宗的方案完完全全的不相信。
教宗只是苦笑了下:
“退一万步,左吴阁下,即便你只是想毁掉她,那也得先阻止她继续汲取养分才对。我们的利益暂时一致,虽然我们离她很近了,但还有一段距离。”
“现在开始相互扶持也不迟。”
左吴没听教宗的声音了,注意力全被自己视界中最后一抹残像吸引。或许信号也有回光返照,残像是如此的清晰——
自己的麾下终究没有再受到镜弗文明部队的背叛,甚至在一段时间的配合下,还养成了一点默契,自己曾想与燎原达成,却终究错付了目标和对象的默契。
还有夕殉道和离婀王,他们终究没有分出胜负,没有谁杀掉谁。毕竟他俩的默契是比谁都要浓厚和深远。
夕殉道没忘了这是苦肉计,追逐共舞中,他终究是一点点放着离婀王离开,看着自己的妻子越来越接近敌人的阵列。
只是某一时刻。
他们同时停手,因为燎原那边也有一艘星舰在艰难的突围,朝新帝联这边过来。
那艘星舰的驾驶者不是别人,却是金棉,还有之前那些被派往燎原,商讨左吴和姬稚婚礼事宜的外交官们。
现在,婚礼肯定破裂了,他们也自然遭到了囚禁。但或许是燎原压根没有认真看管他们,使得他们终于突围。
金棉被夕殉道和离婀王的共舞吓了一跳:“你……你们在做什么?!”
离婀王轻笑:“背叛而已,借过。”
金棉的童子一下睁圆,她被她最尊敬的首领背叛过,她本来最厌恶背叛。
可最后,金棉还是没阻拦离婀王,只是这样放她离开。
夕殉道留在了原处,有些心有余季:“金棉小姐,我还以为你要……你也要拦着离婀呢。”
“拦什么?我这里是艘外交星舰,又打不过喵。”金棉老实摇头。
夕殉道抱手:“因为在我印象中,你一直是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没想到你会……这么干脆。”
金棉沉默一瞬,抬手舔了舔手腕:“爱憎?对不起,我分不清,真的分不清了。”
“什么?”
“你猜我在燎原那边看见了什么喵?”
金棉眯了下眼睛:
“我看到了我们莺歌索的幸存者,那身皮毛,不会错的。她居然被燎原接纳了,因为大火而严重烧伤,有一个气态生物在她附近守着,这么焦急。”
然后,兽人小姐看向了夕殉道,又瞥了瞥离婀王远去的身影:“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燎原本没有接纳我同胞的必要,因为创神檄文本来就是它们的武器;我只知道我同胞去哪都不该去燎原,”
金棉忽然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但在这片残破的银河中,我还能看到一个同胞,能看到有人在担心她,为她焦急。”
“我满足了……比起这个,仇恨,爱憎,好像都成了什么小事。夕殉道,你会打仗,你是将军,我问你……”
“这场战争是不是早该结束,甚至本不该发生喵?”
夕殉道默然:“没办法,我们只有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想解释世界,定义世界的正确,然后为它安排一个各自认为正确的未来。”
“定义正确啊,”金棉看了看幽暗的天空:“光辉璀璨的星空肯定正确,它暗澹成这样就是错误。我们现在……是在错误中再寻找一个相对的正确吗?”
“对。”
“手段又是空耗我们未来潜力的错误战争?”
“……对。”
金棉不再往下问了,只是笑了下:“那还挺好玩的喵。”
她的眼眸注视着昏暗的,注定永远属于普普通通的她,终生不可能离开银河的她的天空。
兽人小姐不知道她此时的模样被左吴全部看去。
左吴抿嘴,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是终于放开了抓着教宗脸部的手,和他肩并肩,一直向不远处那摇曳的“未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