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看着眼前的阿无,想起这几年来,他对自己的忠心耿耿。
想起他曾说。
“倘若郡主想离开这权谋斗争,我一定会护着郡主的。”
李秋水不由地想。
那逃亡这件事,她能告诉阿无吗?
不,不能的吧。
阿无终究在韩涯身边呆了更多年,人心叵测,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如果有阿无的帮忙,说不定她出天阙山庄,就算不带侍卫,也不会令人起疑,如此一来,逃跑会更加顺利的吧。
“郡主,您为何心不在焉的。”阿无不安地问,“是我方才吓到您,惹您生气了吗?”
“没有,你退下吧,药我收下了,多谢。”李秋水轻轻说。
阿无低头行礼,起身告退,眼底明晃晃的全是失落。
李秋水看着他,忽然于心不忍了。
她想起之前,她问阿无。
在跟随韩涯,学习易容术之前在做什么呢。
阿无淡淡地回答:“流浪街头。”
“啊……”李秋水惊诧,“阿无的父母呢?”
“闹饥荒,都死了。”阿无说。
李秋水不由地想到李长天。
想起她初见李长天时,李长天身上全是被人欺负的伤痕淤青,或是石子砸的,或是指甲挠的,又或是拳头打的。
那时候的李长天,也才六岁而已。
其实,都是可怜之人啊!
都是身不由己,都是无家可依啊!
“阿无!”李秋水忽然叫住了正要离去的阿无,“你且随我进屋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李秋水领着阿无来到屋内,唤他坐在桌前,又替他斟了杯茶。
阿无诚惶诚恐:“郡主不可,这等杂事由我来。”
“没事的。”李秋水安抚了他一句,随后将茶杯置在阿无眼前。
“郡主今日这是怎么了?”阿无小心翼翼地问。
李秋水端坐回椅子上,沉思许久,抬起头来看着阿无的眼睛:“阿无……你我相识三年,虽然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你我之间素来话语投机,互为知己,只是我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我的?”
阿无急急地说:“郡主温柔心肠,善解人意,能与郡主相遇,是我的幸。”
“那如果让你……”李秋水犹豫许久,终还是咬下唇,说,“让你在我和韩大人之间……”
“我选郡主。”
阿无甚至都没听完李秋水的话,毫不犹豫地回答。
李秋水怔了怔。
“我愿为郡主赴汤蹈火。”阿无一字一顿地说。
“阿无。”李秋水再无犹豫,说,“我想离开这,离开天阙山庄,去寻个清净的地方,没有纷纷斗阵,不会操戈同室。”
阿无虽不明白为何李秋水会突然有这样的念头,但还是立刻说:“听闻郡主自幼,就备受韩大人疼爱,此事只要郡主和韩大人好好说,韩大人一定不忍郡主再困苦,会支持的……”
“不,不能告诉韩大人,我们得偷偷离开。”李秋水摇摇头。
“为何?”阿无困惑。
阿无突然想道什么,问:“难道郡主离开的目的,是因为想带着李长天一起离开?”
“对。”李秋水点点头,“阿无你也知道,秦决明义子逃跑一事,韩大人迟早会查出是何人所为,为了长天,我得带他走。”
为了长天?
无名怒火忽然溢满阿无的胸膛。
又是他!又是那个傻子!
凭什么,他凭什么能让郡主如此上心,他不过是个废物!
阿无深吸一口气,说:“郡主,你何必因为他与韩大人闹翻呢?如今韩大人为了找出是谁救走秦决明义子,派侍卫在天阙山庄各个出口驻守,旁人根本无法离开!李长天已是插翅难逃!郡主,他一直在拖累你啊!你就弃了那傻子吧!他不过是在北狄陪伴了你几年,说不准他这些年都在装疯卖傻,当初跟随你去北狄,也只是想攀枝附凤!我知道郡主您温柔,但你没必要因为那蠢货……”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房间的角角落落。
阿无偏过头,后面的话悉数卡在喉咙里。
李秋水气得浑身发抖:“出去。”
“郡主……”阿无还想说什么。
“就当我今日没见过你。”李秋水不想再多言。
“郡主,他走不掉的,你只要带着他,就绝对走不掉的!”阿无蓦地站起身,大声吼道,“他之前死掉的那半年,你虽哭了几日,但之后不也过得好好的吗?没有他又怎么样呢?我也能陪着你啊,我也能当你弟弟,我能易容他的模样的,我能变成他,是他自己找死,要救走韩大人的囚犯,这都是他自找的,他结下的苦果他自己吞!郡主你何必为他忧愁!何必为他去反抗你的父亲!”
阿无吼完,双眼血红,站在桌边喘着粗气。
李秋水静静看着他,淡淡道:“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
阿无瞬间脸色铁青,他低头,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攥拳,指甲掐得极深。
他深呼吸了数下,道:“惊扰郡主了,告退。”
说罢,阿无转身走出厢房。
屋外,阴风哭嚎,风雨大作,着实冷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