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去了一趟内室,回来递给儿子一个荷包,道:“既然是拜谢,就不好空手去,先去买点茶叶什么的。”
柳仪点头,换了一身袍子,与萧鸿并肩离去。
宋氏又让厨娘去买肉买鱼,今儿晌午好好置办一桌席面。
“娘,弟弟高中,咱们家宴请亲朋好友吗?”柳金珠问。
宋氏道:“先不忙,不是还要参加秋闱、明年的春闱吗,先让你弟弟考,考上举人再考进士,咱们争取一口气请个大的!”
柳金珠笑:“行,那就请个大的!”
柳玉珠也在笑,只是心里不敢抱太大希望,秋闱比院试难,春闱更是全国的举人汇聚一堂争一百多个名额,那种书香世家的学子都很难做到一次就中,更何况自家这没什么根底的。
喜讯传开,陆续有街坊好友来柳家道喜,柳玉珠陪着母亲招待客人,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到了准备午饭的点,客人不再登门,柳仪、萧鸿也终于从县衙回来了。
一家人碰了头,萧鸿满面红光地道:“父亲,娘,咱们温礼别说中举,中进士都有希望了!”
柳仪为姐夫的夸张摇摇头,站在一旁只是笑。
宋氏奇道:“这话是怎么说?”
萧鸿喝口茶,兴奋地解释道:“我们不是去拜谢陆大人吗,大人得知温礼考了第六名,夸赞温礼大有前途,大人就问温礼,愿不愿意搬去县衙住,如此大人得空时,温礼若有什么学问上的疑惑,都可去找大人请教!娘,咱们陆大人可是上届春闱的状元,学问不比名师差,您说,有他单独指点温礼,温礼考进士还不容易?”
宋氏大喜过望,问柳仪:“这是真的?”
柳仪点头。
宋氏握着儿子的双臂,激动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柳晖有点受宠若惊,不懂陆大人为何如此照顾自家儿子。
萧鸿道:“父亲不必担心,这种事在官场上很寻常,陆大人出自永安侯府,栽培温礼对他只是举手之劳,可于温礼却是莫大的恩情,等将来温礼中了进士做了官,陆大人或永安侯府有用得着他的时候,温礼自然要效力。”
柳晖总算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柳仪道:“爹,娘,等明日咱们去给萧伯父祝了寿,后日我便搬去县衙,家里若有什么事,你们尽管派人去知会我。”
宋氏:“咱家能有什么事情,你安心读书就是!”
他们议论得热闹,柳玉珠安静地站在一旁,想到陆询对哥哥的提携,她心中就有些乱。
她有点摸不准,陆询是真的赏识哥哥,还是……
念头刚起,就被柳玉珠按了下去。
陆询若图谋她什么,根本不需要绕那么大的弯子。
这晚柳玉珠就在家里睡了,次日一早,一家人都换上新衣,带上早就准备好的寿礼,前往萧家。
萧家是甘泉县数一数二的富户,住的是五进的大宅子,还带一个宽阔无比的大花园。
富商之家,亲朋好友多,结交的生意伙伴也多,萧老爷与继室夫人忙着招待一波又一波的宾客,哪怕是亲家,单独招待柳家的时间也不多。
这样更好,柳玉珠很快就跟着母亲宋氏去花园里赏景了。
宋氏特别喜欢萧家的大花园,柳玉珠记得,小时候父亲惹到母亲,母亲就喜欢说她当年明明可以嫁给有钱老爷,只因为年纪轻被父亲当时的脸骗了,才嫁到柳家过上了苦日子,父亲还总是欺负她之类的话,每每母亲这样说,父亲都要赔罪老半天才哄好母亲。
“哎,那是不是萧宝琴?”
花园分里外两座,外花园是给男客们游逛的,宋氏带着柳玉珠逛到内花园靠近外花园这边,突然看到了鬼鬼祟祟的萧宝琴。宋氏立即拉着女儿躲到暗处,想看看萧宝琴要做什么。
今日的萧宝琴,打扮得极为隆重,她容颜美丽,也适合这样的盛妆。
内外花园中间由一扇月亮门连通,虽未上锁,但守礼的男客断不会往内花园走,女客也不会去外花园。
偏偏,萧宝琴蹑手蹑脚地跨过了月亮门。
“莫非她想私会哪个男客?”宋氏眼睛一转,让柳玉珠留在这里,她要跟上去瞧瞧热闹,就算被人发现,她一个长辈,只说有事找柳仪或萧鸿,都解释得过去。
柳玉珠劝说无效,眼睁睁看着母亲像萧宝琴那样鬼鬼祟祟地溜过了月亮门。
焦急地等待了两刻钟左右,柳玉珠忽然听到脚步声,她偷偷看过去,看到了萧宝琴,她拿帕子捂着嘴,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了,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宋氏也回来了,却是高高兴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娘,她怎么哭了?”
母女重聚,柳玉珠疑惑地问。
宋氏仍然笑个不停,捂着肚子对女儿道:“为什么哭?丢大脸了呗,你不知道,她刚刚去找陆大人了,她运气好,碰巧陆大人一人在赏竹,她就扭扭捏捏凑过去,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陆大人只想离开避嫌,她突然抬高声音,问陆大人是不是嫌弃她是商家之女,陆大人就说,不是因为这个,他已有心悦之人,只等回京便去提亲,萧宝琴一听,就哭着跑开了。”
柳玉珠下意识地跟着母亲笑,心中却漫起一丝自嘲。
亏她还瞎猜陆询点拨哥哥可能是因为她,原来陆询早有心悦之人了,回京就要提亲的。
所以,他那晚病中说的愿意娶她为妻是假的,画那样的伞,纯粹就是调.戏她而已,因为她身份低微,因为她早已失身给他,因为她陷害他欠了债,所以他对别的女子客客气气君子守礼,对她就任意戏耍。
跟着母亲往宴席上走的时候,柳玉珠狠狠地将脑海里的四个汤婆子挖了出来,抛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温柔,都是假的。
待宴席结束,柳玉珠跟着家人离开时,在萧家门外遇到了同样准备离开的陆询,他身上穿的,竟然是柳玉珠为他缝制的夏袍,风流倜傥,俊雅非凡。
父亲母亲都上前行礼,为他提点哥哥的事道谢,柳玉珠垂眸站在一旁,不想看他。
陆询与柳晖夫妻客气完毕,上了马车。
人在车上,他微微挑起一丝帘缝,看向柳玉珠的方向。
小美人微微抿着唇,不太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