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内拉着窗帘,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东倒西歪的酒瓶和外卖吃剩的纸袋,还有一块不知什么玩意的骨架不堪束缚地从袋子当中逃了出来耷拉在桌面上,滴了一滩油渍。
响亮的呼噜声很快就盖过了空调工作时的轻微响声成为了宿舍内的主基调,芬格尔又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上节课我们讲到了言灵的体系问题,几位同学在课后与我进行了讨论,提出的有些问题我感觉是很有价值和意义的,如果本节课还有剩余时间我将会列出来和各位一起思考。”
阶梯教室当中,一位瘦削干练的中年男人站在黑板前,皱纹不算多的脸上棱角分明,鼻梁挺直如刀,灰蓝色的眼睛扫过教室内的每个学生,在前排的苏廷身上略微停顿之后收回了目光。
教室内雅雀无声,学生要么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要么专心地看着黑板上男人留下的板书。
要知道在卡塞尔学院这样安静的上课氛围可不多见。自命不凡的小龙人们往往会天马行空另辟蹊径地提出自己与授课教师思路不同的地方,并且试图与资历深厚的教授们一较高下。
这也让很多教职人员感到头疼,他们的思路很容易就会被这样层出不穷的挑战打断从而丢失掉上课的节奏。
而现在上课的这位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完全不会头疼于这些问题,在卡塞尔学院内,曼斯教授的喜怒无常和脾气古怪是出了名的。
这个固执的德国人敢于将一切打断他讲课的学生骂个狗血淋头并且拎到校长办公室去罚站。现任学生会主席恺撒·加图索就曾经吃过他的苦头,从那以后就没有什么自认不凡的小天才敢于挑战曼斯教授对于课堂的掌控力度了。
“今天的这堂课,我们将就混血种对于言灵的认识过程展开讨论。”
曼斯教授低沉的嗓音传遍整个教室,他回身在黑板上写下“言灵来源和认识”七个大字。
“在很古早的时候,混血种们就已经提出了‘言灵’的概念,他们认为有某种力量隐藏在语言当中,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们口中念诵出混血种的母语——龙文,那其中的确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但他们当时并不清楚这股力量的来源,愚昧和迷惘使他们认为这是上天给予的恩赐。”
“我们以古代中国为例,当然古中国在这方面的记载上也是最为详实可靠的——在最早的文字记载当中混血种们被统称为‘巫祝’,但其实‘巫’和‘祝’是两个分开的概念。”
“巫以歌舞降神,祝以文字事神。歌舞降神这个不难理解,我相信教室内的不少同学都可以达到相似的效果,只要你们不停撑开领域念诵言灵并且边念边跳舞就可以了。”
曼斯教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但看到似乎因为这个“笑话”实在太冷以至于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笑之后又抿起了嘴唇。
“另外一部分祝的概念就相对复杂一些,分为大祝、小祝、丧祝、诅祝等。这些名字各自代表的职位划分又不太分明,但是根据后来者的研究发现‘祝’实际上指巫术诅咒功能,一些功能比较稀奇古怪的言灵都可以归于此类。祝是后来巫术信仰的滥觞,《尚书》、《小雅》等古籍当中对此都有所提及——当然是以正常人的视角书写的故事。”
苏廷低着头在带来的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这一段完全是曼斯教授个人准备的讲义,在教科书上完全找不到痕迹。
他一边抱怨着上了大学还要像高中学历史一样学习言灵学的功课,一边感慨于卡塞尔学院的汉化程度之高,曼斯教授这样很正宗的德国人都对中国古史烂熟于心信手拈来。
“师兄,这样的理论课多么?”
苏廷忍不住歪了歪头小声询问旁边同样在写写划划的楚子航。
但没有等到楚子航的回复,半根被掰断的白色粉笔就飞到了他的脑门上,苏廷一抬头正好对上曼斯教授温和的灰蓝色眼睛。
“苏廷,上课不要干扰其他同学,如果有不懂的地方课下可以来找我。”
曼斯教授向他点点头,温和得简直好像换了个人。
手腕都写到酸痛的众人停下笔来晃晃手腕,然后突然意识到了苏廷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瞬间弧形阶梯教室里就起了一阵骚动,不少惊异的目光投向讲台边挨着楚子航坐的那个家伙。
因为苏廷他们来的比较早,偌大的教室里没多少人看到两人一同走进来,加之来上课学生的目光自进了屋之后就已经像是遇了吸铁石的铁块一样被曼斯教授牢牢吸走了。
在短暂观察后他们也立刻将苏廷与论坛上芬格尔帖子里传的沸沸扬扬的S级联系起来。
不少人正想张口说些什么,但原本脸色还较为缓和的曼斯教授猛地变了脸:“都干什么!卡因?还是杜宾斯?你们要上来替我讲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