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济感到不可思议。
“官场污浊,从今往后我就不是清白之人了。”
“如此雅物,还不如交给伯载兄,留下些许纯净的念想。”
王守敬气定神闲,语气颇为无奈。
“志恒何出此言?”陈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太祖皇帝严查贪腐。”
“如今文武百官,称那银子不说万,美其名曰‘方’。”
“不说几千两,而称‘几撇头’。”
“官员取妾,不敢明目张胆,说‘讨小’。”
“吾不能免俗。”
“将这些诗稿、文集送予伯载兄,是最后的坚守。”
“如果某一天,在下误入歧途了,伯载兄再将这些诗稿、文集,送还于我。”
王守敬好似即将入世的道人,山上和山下,完全是两个世界。
“好。”
陈济整理一番后,给王守敬送来一篇《孝慈录》,成书于洪武七年。
大儒宋濂撰写,太祖朱元璋亲自作序,颁行天下。
煌煌天语,寥寥数句。
“子为父母,庶子为其生母,皆斩衰三年。”
“人情所安,即天理所在。”
即守孝需三载。
名相张居正父丧不守孝,成为了政敌打击他的借口。
王守敬没有这样的烦恼,却也要学习其中的规则。
说不定哪天他就要实践,用来扳倒一些挡路的权臣。
王守敬誊抄了一会儿,顺道练习书法,怡然自乐。
“大人。”
“晚饭做好了。”
左伯打破了书房的沉静。
王守敬邀约陈济用宴,简简单单的饭菜却吃得津津有味。
饭毕,陈济语重心长道:
“志恒升迁宁波知府,是千载难遇的厚福。”
“只要悉心为百姓操劳,陛下一定能够明察。”
王守敬点点头,与陈济畅游句容的长街。
灯火璀璨、辉煌,映照着器宇轩昂的年轻才子。
今夜不知多少佳人辗转反侧。
次日清晨,微风拂煦,朝霞满天。
左伯摸了摸马腹,很饱。
他喂了一些精料,使得战马精神抖擞。
王守敬接过缰绳,袖袍凌风。
“我可能晚上回来,也可能过几天回来。”王守敬嘱托了左伯几句。
左伯憨厚地点头,示意王守敬放心。
“大人,我会照顾好家里的。”
他心中充满了信念。
王守敬牵着马,走上熙熙攘攘的长街。
一人一马一天涯。
一生一世一流沙。
无悲无喜无牵挂。
无心无量无晚霞。
没有山水墨色,王守敬只能自己点缀。
人间的烟火气息,就是对他最好的回馈。
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被控制的。
王守敬曾被教育控制,被工作控制,被房子控制,被婚姻控制。
科技的产生,本应把人从忙碌中,解脱出来。
人们应该越来越轻松才对。
事实恰好相反,人变得越来越忙碌。
不知道在忙什么,转眼人生就已经过去了。
忙忙忙。
人生没有目的的忙碌,然后结束。
王守敬获得了慢下来的机会,必然倍加珍惜。
他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驾!”
王守敬扬鞭而起,马蹄声脆。
天穹云涌风飞,好似金戈铁马,纵横驰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