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决别终有日】
师父差人将唤我回去的时候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竟然在凡间留了三年之久。
与师姐说了声一月内赶回师门,我望着竹林深处朴素却并无简陋之感的屋子,三年点滴浮现眼前,竟是每一处都有过欢笑。
当然,平常都是我在笑说,他在听。
他是医者,在凡间似乎是很有名望,想寻他治病学医的人如过江之鲫,却无一人可近身一二,于旁人来说他是孤僻一人,深入浅出行踪不明,而谁也不知道,他每次上山采集药草、在书房中研制丹药偏方,都会带一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在身边,明明总是被扰乱思路,却从未有嫌烦的时候。
我在他身边三年,几乎是与他形影不离,从一厢情愿,到两相欢喜。他不善言辞,却会亲自寻花草,用他那双救死扶伤的手,为我调制胭脂蔻丹。
“人间是个好地方,却并非你我流连之地,你既然执意要去,我只能与你说切勿痴迷,忘却归栖之地。”
我又记起长陵师兄的这句嘱咐,虽不清楚他是否与我有相似的境遇,但我如今,确实是流连忘返了。
那年埋在桃花树下的佳酿,用的是师父教过我的那种方法,在女床山的时候我也做过,可师父年份愈久才是愈好,便一直没有动过。犹记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说开,我与师父、与师门之间,都还维持着那样诡异的亲近。
而现在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对凡间这般痴迷?大约是因为之后在女床山的百年之中实在压抑,那段仅有自己明白的恩怨过往,那样矛盾而沉重的身份,以及师兄师姐们的好意,使我无法面对,更无法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唯有逃避。
我将酒坛上的泥封轻轻拍开,灵力的禁制已解,只要我想,便能在转瞬间回到我该回的地方。
可我并不想走,因为那人走的时候,与我说过一句“等我回来”。
日暮时分,那个身影逆光而来,我难得没有像往常那样朝他扑过去,而是在门前静静等他过来。
将我拥入怀中,我并没有打断他的动作,只是轻轻地回抱,我知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
“进去吧。”我朝他轻声说道。
桃花酿一杯接着一杯,是我斟给他的,如若不是我的身份于常人来说太过匪夷所思,我甚至觉得他已经知道了我的选择,所以才会这般顺从我的任性。
“你说那林子不是凡人能去的,那当日你为什么又会在那里?”我没由来地问了一句。
他与我对视,就像我们初见时那样,像是打量,像是思索。
我没有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