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抹去头上不存在的汗,艰难地道:“这样,挺好,挺好……还有一件事,你看,我是个人民教师,不仅在学校里教书,配合家长做好教育工作,也是至关重要的,所以……”
王衿伶“体贴”地接话道:“噢,这是所谓的家庭回访?”
“是的,是的。”
她道:“我家里对您没有什么意见。”
刘华伟坐在椅子上,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却只听王衿伶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偶尔在饭桌上,还是会跟家里人说起您的事。”
他悚然一惊,身子狠狠挺起来,道:“我哪里做的不对,你,您指示。”
王衿伶没说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刘华伟紧张、不安、拘谨,来回踱步,最终一拍脑袋,走向饮水机,拉开柜子,取出飘香的茶叶,糟蹋似地放进一次性纸杯里,冲洗一次,随后才泡好,放在办公桌上,并请她上座:
“您请坐。”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零星几人,刘华伟却顾不得维护什么教师颜面,没脸没皮起来。
王衿伶也不客气,坐了上去,双腿交叠,笑着道:“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不要紧张。”
刘华伟垂下头:“您明示。”
“我说过你是个很认真,很勤勉的老师,不过,我对你的教学方式不太认可,你总是过于忽视某些学生,又过于青睐那些不谙世事的同学,我觉得这不好。”
他张嘴要解释,却被打断:“还有,”
她停顿一下,继续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连跑车利用空闲时间,骑车拉客,补贴生活,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过──你毕竟是老师,带着三个班的学生,责任重大,还是要安分守己,按规矩办事,你说是不是?”
登时,刘华伟额头冷汗直淌,她知道,王家什么都知道,真是可笑,自己私底下做的那些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都落在上面的眼睛里。
王衿伶忽然幽幽地道:“张哥在我们家手下也干了好些年,但他毕竟不是李哥,更不姓王。”
刘华伟膝盖一软,险些跪了下来,扶住工位的隔层才勉强站着。
王衿伶笑眯眯地看着他,他颤颤巍巍,如鲠在喉。
半晌后,王衿伶站了起来,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在学校里可算得上兢兢业业啦,我读到高三,确实正是人生关键的当口,这时候,老师能不换,还是不换为好。”
他如蒙大赦,王衿伶却不给他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的机会,转身离开走出办公室。
……
王衿伶没有走远,倚靠着栏杆,面无表情。
刘华伟只是个小人物,卑微如蝼蚁,像尘埃一样不值一提,本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遗憾的是,现在的刘华伟像只惊弓之鸟,万一到处乱咬,自爆出些什么东西来,说不定她会受影响。
最重要的是,说不定,还会害那个男孩也受到牵连。
刘华伟迟早要死,但不能是现在。
不管王家再怎么嚣张,到了形势如此严峻的这几年,都得夹起尾巴,不是以前只手遮天的时候了。
这个道理,王凯懂,王衿伶懂,但是他们手底下这群人却还都以为自己活在以前的“峥嵘岁月”,做事肆无忌惮,特别是这个刘华伟和张克奇。
三令五申禁止做私活,还胆敢把手伸进学校里,不仅伸手捞补助款,还试图对学生下手。
王家迟早是王衿伶的王家,她不会看着这群畜生把她的船开进沟里。
所以她才要布下局,一步一步把这些畜生处理干净,最后就是她的父亲,王凯。
这些事情,只靠她一个人很难做成,她需要助力。
王衿伶的目光飘忽,瞄到了恰巧从教室走出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