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半个月的院?牛小红心里难受极了,当然,这不能说她就对她爸不孝顺,半个月,对他爸这样性格的人来说,那得遭受多大的煎熬呀!
董大夫说完,也没看她,带着人去了另一个病房。躺在病床上牛小红爸假装睡觉,等董大夫走了以后才说:“住半个月的院?简直是开玩笑哩!这些大夫没有一个负责任的,”
“这……也不能说人家不负责任呀,”牛小红把床头柜上的一杯水端给她爸说:“也只能听人家大夫的了,”
老汉接过水,看着对面白色的墙壁说:“现在新社会了,人的命都金贵了,旧社会,肋骨断了谁还去医院,吃两片止疼片,该干啥还干啥去,这一下就住半个月,这……这得花多少钱?医院就是靠这发财呢,”
牛小红左手扶了扶眼镜说:“大,钱的事你就不要考虑了,我和我妈想办法,”
“你们能想个啥办法?”本来半躺着的老汉,双手往床上一撑,艰难坐了起来背靠在油渍渍的枕头上情绪激动地说:“你别听医生胡说,医生现在把人当摇钱树呢,就进来一只鸡他们都想把毛扒光,这些大夫,吃人不吐骨头,把这些人还能当人看,野兽,”
牛小红听着她爸诙谐幽默而又无可奈何的表达,不禁“赫嗤”一笑,但立马又恢复了忧虑的表情,她劝慰她爸:“这大医院正规着呢,医生的话也有道理,我看这医生人挺好的,不会害我们的,”
老汉对女儿的话不屑一顾,他看着泛黄的天花板说:“小红呀,你还是太年轻,很多事情你不懂,你不知道这里面的渠渠道道呀!水深得很哩,”老汉叹了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牛小红一时半会也无法说服她爸,沉思不语地站在床前。
这时,牛小红她母亲从病房进来,手里听着三个油黄油黄的层层馍,嘴里嘟囔着:“这城里啥都贵,三个这油馍就花一块钱,我们镇上一块钱能买十个,”
牛小红忙摆摆手,示意她妈不要说贵的事,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没办法收回,老汉闭着眼睛说:“你都想一下,在这里住半个月的院,要花多少钱?你都算一下,我贩半年的牛才挣多少钱,”
牛小红母亲惊得目瞪口呆:“啥?住半个月的院,老天爷吆……医生说的?”
牛小红接过她母亲手里的油糕,摇摇头,眼神示意千万不要再提花钱的事了,她母亲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奥”了一声,递给老汉一个层层馍说:“赶紧趁热吃,”
老汉缓慢地睁开眼睛,望了一眼馍,犹豫了一下才抓到手里,他一手抓着油馍开始咬,一手展开放在馍下以便接掉下来的馍渣,半点馍皮都不能浪费。老汉吃东西一向是如此,就是在家里,吃完的馓饭碗,都要认认真真地舔一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