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沉默后,雨宫真昼幽幽道:“原来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同情,也是因为害怕。”
南诗织揉了揉眼眶:“我是不是很卑劣?”
“有个人对我说过大夏的一句话——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真昼早已看开了过去,心胸豁达则天地宽阔:“你对我的照拂是真的,不论处于什么目的,我都对此深有体会且十分感激。”
恰到好处的一阵风吹过,远方几缕炊烟升起。
黄昏、细雨、雨伞、和服、青丝、浅笑。
画面定格在南诗织的眼中,她再一次深深的意识到,原来和姐姐之间的距离,已经如此遥远。
自从走出南家后,她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风云和波澜,而是向往着那更广阔的世界、更自由的人生和更确切的目标。
反而是自己,被束缚在这里,除了手中剑之外,什么都没剩下……即便是这把刀剑,也是家里人给予的责任,是南家的传承。
她咬住下嘴唇。
她开始羡慕了。
收拾好了心情,她强作镇定,和姐姐闲聊着,路程也变的有些漫长,去往车站的道路上,经过一段路程,铁轨穿过那条并不长的隧道,像是钢铁铸造而成的血管,红绿色的灯光闪烁,一辆列车驶过两人的前方,带起一阵风和一片水。
“看来,来的时间不太巧,下一班车还要半个小时。”雨宫真昼从路人那边听到了消息,转过身说:“继续陪我走一走?”
“嗯。”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出门过?”
“十一岁的时候吧,偷偷带着姐姐跑出来,走了一半就被抓了回去。”南诗织望着某处。
“当时我们穿过了隧道,想要跑到世界尽头去。”真昼怀念的低语道。
“长大后才知道,不是什么世界尽头,也就是离开家不到二十公里远。”南诗织说:“那段铁轨,已经废弃了。”
“过去瞧瞧,也看看曾经没机会走到最后的旅行地点。”
不由分说的拉着妹妹的手,真昼跑向隧道,两人穿过隧道,抵达了一片早已废弃的地段。
铁轨染着青绿色的铁锈,木枕下面长出蘑菇,黄绿色的杂草半枯半荣,两侧的林荫郁郁葱葱,远方的黄昏夕阳西下。
雨宫真昼举起双手保持着平衡,踩踏在铁轨上往前走着,加上她那一身严肃的衣服,看上去颇为违和。
南诗织忽然想着,如果姐姐穿上水手服,再这样走,一定会更好看也更合适。
就这么走着,沿着铁轨向前,直至海角天涯。
明明是废弃的铁路,前路却很长,仿佛看不到尽头。
“再这么走下去,快看到大海了。”
“那也不错啊,我们还没一起去过海边呢。”真昼回过头说:“听说西方有泳衣,我也想穿一次试试看。”
“那可不行,太不矜持了!”南诗织穿水手服也肯定是长裙款式,露胳膊对她就是极限了,她想象后便红着脸摇头说:“姐姐大胆了许多啊。”
“人要大胆一些才好,大胆生活,大胆去爱。”
举起双手的雨宫真昼拉住妹妹的手:“你也跟我一样试试看,这样走路很有意思。”
“太小孩子气了。”南诗织被迫拉上铁轨,学着走钢丝。
“我们又不是老人家,所以别太着急长大。”真昼牵着妹妹的手。
七年前,她们一大一小走到这里,是诗织在前,她在后。
现在却反了过来,她走在前方,诗织走在后方。
或许是放开了心结,南诗织也恢复了活泼的笑容。
两人干脆忘记了还有列车要坐的事,就这么往前走,口渴便买了路边自动贩卖机里的麦茶,一瓶两人轮流喝,饿了就拿出随身带着的饭团,分着吃。
就像是出门远游般惬意,肆意欢笑。
前方再一次出现了并不长的隧道,隔着隧道能听到潮起潮落的声音。
穿过最后一个隧道就能看见大海。
天色渐渐的漆黑,越发暗沉,她们追逐着的落日快到眼前,空气里飘来海水海风独有的咸腥味,右边是群山的轮廓,在今天的最后余晖里蒙上一层阴影,没有农田没有人烟。
忽然,南诗织停下脚步。
突如其来的停顿让真昼回过头:“怎么了?”
南诗织看向姐姐,眼中倒映着穿过隧道的夕阳余晖,她露出轻轻一笑:“我就不去了。”
两人的手还拉着,可妹妹已经不愿意往前走。
真昼劝说:“马上就要到海边了。”
“天要黑了。”南诗织发出呓语般的叹息,感叹这场命中注定到不了终点的旅程:“已经来不及看海了啊。”
她的眼里,最后一丝太阳的余晖也随之熄灭。
美好的风景顿时变得幽邃,无穷的黑暗将两人包裹住。
那不过咫尺之遥的隧道已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深渊。
黑夜笼罩大地,今晚没有月光。
诗织松开手指,退后一步,从铁轨上走下,踩着枕木。
后退着,远离了真昼,也远离了那个隧道,还有在它之后的大海。
自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无畏顽皮的小女孩。
那是属于姐姐你的诗与远方,不是我的。
你是自由的。
但我的锁链还在。
“我该回去了。”
她转过身,背道而去。
“さよなら、お姉さん。”(再见了,姐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