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里多地他们就能清晰看到冲天的光火和滚滚烟尘。
再往前走,距离东市南门十几丈时,他们已经能感受到热浪。
虽然达不到烘烤级别,但感觉周遭温度升高了不少。
此时东市南门已经被打开,穿着各色服饰的百姓正在进进出出。
他们或是以扁担挑水,或是只手提桶,纷纷不顾火势危险从南门穿梭进去救火。
大门外一个身穿皂色内衫的老头正比比划划,频繁变换的手势跟指挥交通似的。
“快去通知附近各坊坊正,将坊门通通打开,叫醒更多坊内居民提水来东市南门救火。”
“喏。”
一名仆从走了。
老头递了一块金属给一名身穿松松垮垮蓝袍的中年男人。
“拿着我鱼符去皇城把金吾卫们全叫过来。”
“司徒,我听说今晚留在皇城里的几百金吾卫全是引驾仗卫、引驾佽飞和大角手啊,护驾的金吾卫被两位中郎将带走了,巡街的被两位街使带走了。”
剩下的那些全是皇家仪仗队,他们跟左右卫背景相似,平时除了臭美,屁活都不会干。
老头气得大骂:
“愚蠢啊,那就通知左右威卫、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左右领军卫过来,他们虽然人少,但有一个算一个,一定不能让火势扩散到附近民居。”
“司徒放心,卑职决不让火势蔓延到司徒家。”
“混账,你以为本相只为自己的小家吗?”
“卑职该死。”
刘异在香积寺见过李德裕。
他内心冷笑。
“你是不是只为自己小家我不知道,但你为何只开东市南门呢?刮北风却让民众从南门进入救火,这是迎火而上啊,看来紧挨东市南门安邑坊就是你家。”
刘异没过去打招呼,原地对金吾卫下令:
“孔彪,你带三队跟随武侯去附近的武侯铺取大水袋、水囊、溅筒和唧筒过来,咱们从东市东门进,我记得东市署旁边有个巨大放生池,可以地取放生池的水灭火。”
“喏。”
“孟堂、昆仑瓜,你俩分别去道政坊西门和兴庆宫西门,跟道政坊值宿和兴庆宫的监门卫沟通,若东市东门火势大咱们进不去,需要同时引道政坊西渠的水和兴庆宫龙池里水,先把东门灭出一条安全通道,直达放生池。”
“喏。”
半个时辰后刘异率队提着牛皮大水袋冲进火场。
又过半个时辰,金吾卫左街使韦瑾率队赶到,加入救火队伍。
他们奋战了一夜,终于在天亮时分扑灭大火。
此刻东市居住在各坊里的商家掌柜纷纷赶到,他们冲进面目全非的铺面痛哭哀嚎。
一名中年汉子坐在地上抱着一堆灰烬泪雨滂沱。
“这是我刚从山南运回来的蜀锦啊,现在全没了,还有滑州的方纹绫,豫州的双丝绫,兖州的镜花绫,青州的仙文绫……我的全部家当啊!我的下半辈子啊……”
一个身材肚满肠肥的胖子跪在瓦砾间痛苦捶地。
“天啊,你还我那比核桃还大的南海大鲛珠,还有我和田白玉骆驼,上个月有人出五千缗买我都没卖,这下全没了,苍天啊,这是造了什么孽?”
一个干瘦的青衫老儒捂着心口流泪:
“我的书肆里头可是藏了上百本魏晋孤本啊,这下彻底失传了,我有愧先人啊!!”
……
经过一夜奋战,刘异现在筋疲力尽。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中穿梭,走过一片片断壁残垣,看到的只有满目苍夷。
他摇头叹气,木质房子真不如他们乡下的土坯房子防火。
一脸烟熏火燎的孟堂跌跌撞撞跑向他。
“街使,南门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