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快马加鞭,半日左右便到了皇城之下。彼时早朝已然下了,扶苏与楚青临双双前往宫中,明面上与燕王打了个照面,顺势给了一些交代。
燕王见他二人罗里吧嗦,自是不耐的很,更何况扶苏和楚青临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因此不到片刻功夫,他便匆匆让扶苏与楚青临回去歇息,美其名曰:体恤臣子。
但实际上,他们二人前脚刚走,燕王后脚便急急忙忙踏上了去槿樱殿的路。
好在槿樱殿离正殿不远,燕王抵达槿樱的时候,燕蒹葭与萧皇后母女俩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话。
心下又是叹息又是疼惜,燕王这次倒忍住性子,没有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当然,他这心尖小公主的性子,也由不得他怪罪半分。
听着燕蒹葭说完了一路奇遇,燕王和萧皇后也都知道,她那是捡着有趣事儿说,那些个不甚如意的过程,她却是半分没有提及。
直到燕蒹葭提及扶苏的送药行为,燕王才忍不住蹙起眉梢,语气不佳:“国师这人城府太深,你可莫要着了他的道儿。”
他这是提醒自家公主,不要被扶苏的举动感动。
“父皇放宽心好了,”燕蒹葭笑道:“国师是个什么胚子,我从前不甚清楚,如今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哪里还会着了他的道儿?”
萧皇后凝眉,却道:“莫不是国师对你有什么……”
萧皇后正想说,是不是扶苏对燕蒹葭生出什么男女之情,那一头燕蒹葭却打断道:“母后,你觉得国师像是个贪图美色之人?”
萧皇后想了想,摇头:“不像。”
燕蒹葭又问:“那母后觉得,国师像是贪慕权势之辈?”
燕王率先一步回答:“国师的身份,好歹比驸马爷更是地位崇高。”
“那就是了,”燕蒹葭耸肩:“他既然不是看上了我的美色,也不是贪图驸马爷这个身份,那母后觉得,他图什么?怎么就会对我起什么心思?难不成他是觉得人生无趣,想入我公主府,与我府中面首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燕蒹葭说话,委实风趣。听得燕王与萧皇后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无可奈何。
但她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扶苏这人过于神秘,谁也看不清他到底所求为何。
三人说了许久,而后宫人前来禀报,燕王便很快离去。
燕王离开之后,燕蒹葭忽而想起一件事,问道:“听闻娴妃娘娘近日正在张罗着给六皇姐安排亲事?”
萧皇后颔首,淡淡说道:“此事娴妃与我说过,不过我不管理宫中事务多年,六公主也一直养在她的膝下,便将此事交给了她。”
燕灵曼的事情,萧皇后自是没有那份闲心去理会,她对于宫中这些,悉数不予以操心。但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娴妃此次要给燕灵曼安排亲事,想必是不简单的。
“娴妃娘娘可真是尽心竭力,”燕蒹葭笑道:“就我看来,五皇姐可比六皇姐还年长一些,她怎的不为自己亲闺女操心,反倒对六皇姐的事情那么关心。”
“五公主太过愚钝,半点不像娴妃,反倒是六公主……小算计许多,比五公主可聪明了不止一点半点。”萧皇后淡淡道:“想必是这五公主又被她怂恿做了什么事情,娴妃才如此气恼,要将她打发出去。”
要说燕灵曼其实也算不得真正的聪慧,毕竟她若是少一些小心思,恐怕娴妃也不至于如此着急的要将她嫁出去。一则,燕灵兰年岁更长,娴妃此举无异于落人口舌。二则,燕灵曼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要是随便嫁给阿猫阿狗,燕王也是不容许的。
燕蒹葭见萧皇后并不知道,笑眯眯问道:“母后可知她怂恿五皇姐做什么?”
“你知道?”萧皇后问。
燕蒹葭遇刺的事情,她也悉知,但究竟是谁派人行刺,萧皇后却不清楚。一直以来,燕蒹葭都极为有主见,她这些年操心的也越来越少。
“当然。”燕蒹葭哼笑道:“毕竟她可是怂恿五皇姐派刺客要我的命!”
萧皇后一愣,虽说也气恼,但更多的是不解:“你何时与燕灵曼结仇了?”
燕蒹葭与五公主燕灵兰不合的事情,萧皇后是知道的,当初燕蒹葭‘怒打’燕灵兰,娴妃不是没有闹过。
可萧皇后记忆中,燕灵曼面上一直是怯懦的,何时竟是与燕蒹葭生出了仇怨,非要借刀杀人,置之死地?
“因为楚青临呗。”燕蒹葭撇嘴:“谁让咱们燕国无人,一个两个都瞎了眼,对楚青临至死不渝。也不知道这楚大将军究竟有什么魅力,竟是将一众芳龄少女迷得三魂不见了五窍。”
就燕蒹葭目前所知道的,对楚青临有意的女子,妙玲珑是其一,燕灵兰是其二,如今多个情不知何时生起的燕灵曼,燕蒹葭深以为,再加个姑娘,恐怕四个人可以凑一桌,打马吊了。
好在,她本人对马吊并不感兴趣,就不凑那热闹了。
“她竟是也对楚青临有意?”萧皇后错愕:“我还以为,她是看上了国师。”
“国师?”燕蒹葭嘴角抽搐:“莫不是母后知道什么?”
难道是她臆测错了?燕灵曼其实爱慕的是扶苏?
“倒不是知道什么,”萧皇后正色道:“只是我认为,国师比楚青临更有吸引力一些。”
燕蒹葭:“……”
这话,竟是让她反驳不了。
她这头还觉得无言,那头萧皇后却继续道:“你若是能诱骗的了国师,不妨将国师哄入公主府,从此成为你的裙下之臣。”
燕蒹葭扶额,有些吃不消:“母后,国师老奸巨猾,我要是能够诱骗得了,也不至于等到今时今日了。”
“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萧皇后道:“前几日他不是还主动送了药与你?说不准这就是一个转机……”
“母后为何如此看重国师?”燕蒹葭打断她的话:“难不成是因为母后与国师皆是隐世门的人?”
说着,她抬眼细细打量萧皇后。这是生平头一次,她以‘对峙’的方式,试探自己的母后。
但她知道,若是她不这么做,恐怕萧皇后根本不会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萧皇后闻言竟是蹙眉,道:“谁说他是隐世门的人了?”
“他不是隐世门的人?”燕蒹葭诧异:“那母后呢?母后难道也不是隐世门?”
“罢了,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萧皇后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的确是隐世门的人,这一点你没有猜错。我是隐世门的祭祀,因从前随你父皇来到燕国,放弃了隐世门的一切。”
她出自隐世门,是隐世门祭祀。所谓祭祀,是仅次与门主的一个存在,当年为了燕王,她的确不顾一切。正是因此,后来燕王宠幸旁人的事情,才让她那么的愤恨。即使知道他是遭人设计,她也怨他不够小心。
说到这里,萧皇后肃然道:“但是,国师并非隐世门的人,他与我是在燕国相识。”
“怎么……可能?”燕蒹葭愣住,定定然望着萧皇后:“国师那日分明是……”
分明是被她算计,间接承认了自己与她母后同根同族。如今她母后言说自己是隐世门的人……那扶苏呢?
萧皇后道:“隐世门者,要么出生隐世门,要么幼年时入得门中,先祖规定,但凡成人之后,不得入隐世门族谱。”
年少时心思简单,等到人长成了,便过于繁杂,而太过复杂的人,则会给隐世门带来混乱,打破隐世门千百年的安宁。
正是因此,扶苏决计不可能是隐世门的人。
听到这里,燕蒹葭算是想明白了。
好半晌,她才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看来是我输了。”
萧皇后道:“他定然是骗了你。”
燕蒹葭点头,继而又道:“就这件事而言,我便斗不过国师,母后还认为我能够将他诱骗到手?”
燕蒹葭本以为萧皇后这次终归要放弃,不料她闻言,竟是沉思片刻,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燕蒹葭:“那母后说,怎么才有可能呢?”
萧皇后凝眉,语重心长:“说不定他眼瞎,就这么看上你了呢?”
燕蒹葭:“……”
她母后可真是……披着正经皮囊的不正经之人!
……
……
母女两说了好一阵子,两人用了晚膳,天色渐暗,燕蒹葭才打算出宫。
她踏出槿樱殿,身后跟着西遇,正好方吃的太撑,打算走着出宫,权当做消食。
然而,她才走到御花园,便见熟悉之人迎面走了上来。
来者是燕灵兰和燕灵曼,两人一人着蓝衫蝴蝶裙,一人则穿着粉衣芙蓉袄,远远瞧着就像是两朵娇花,艳丽不已。
燕灵兰上前来,见着燕蒹葭安然无恙,面色红润,眼底划过一抹隐晦的冷光。
挤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来,燕灵兰道:“听闻七皇妹平安归来,可真是可喜可贺。”
“五皇姐似乎有些失望?”燕蒹葭盯着她,不紧不慢道:“以你我的交情来看,见我安然无恙,你当是心中不好受罢?”
“怎么会?”燕灵兰袖中五指拢起,却还是强撑着笑意:“七皇妹多虑了。”
说着,侧头看了眼燕灵曼,眼底有迁怒之意。
分明那日燕灵曼说借刀杀人,引其他皇子派人杀燕蒹葭,那么多人马,终归可以伤到她。正是因为如此,她今夜才兴致勃勃前来堵路,就是为了看她不适的模样。
如今燕蒹葭没伤着,她自己却气到内伤,怎能不迁怒于燕灵曼?
见燕灵兰隐忍的模样,燕蒹葭深觉好笑。可今日她们既然自己送上门,她自然要好好‘招待’她们了。
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燕蒹葭嗤笑:“其实二位皇姐不用担心我,有楚将军拼命护着,我怎么会有事情呢?”
她特意将拼命二字‘咬’得极重,生怕她们听不出期间暧昧。
“燕蒹葭!”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燕灵兰炸毛:“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楚将军不过是因为受了父皇之命,若是没有父皇的命令,楚将军怎么可能护着你?”
要说燕灵兰的确是活在她母亲娴妃的庇护下长成的,今日娴妃才再三叮嘱定不能与燕蒹葭起争执,转瞬被那么一激将,她便乱了分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