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沨眠的背后早已被汗水浸透,他抚着胸口,等待着那阵难言的心悸再一次消退。
脑海中浮现起那副美人图,那个画卷上的美人……是燕蒹葭。的的确确是燕蒹葭,不会作假。
那时候他不过十三四岁,如今虽瞧着年轻许多,但实际上已然二十有三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沨眠一直以为,自己那时所见所感不过年少时的虚假,没想到再梦到一次,竟是这样的真实。
江沨眠陷入深深的沉思,他想起昨夜燕蒹葭说的话,想起师父袁照说的话,一时间,他不知何为真,何为假了。
师父说燕蒹葭是他能够找到妹妹的关键,而昨夜燕蒹葭的话,也的的确确印证了这一点。
师父还说,燕蒹葭是改变他凄惨命运的人,而燕蒹葭也说,让他打消去寻巫苗族族长使用秘术的念头。如此说来……是不是他寻了巫苗族族长,会发生要命的事情?
可师父还说,燕蒹葭是他的命定之人……这话,江沨眠实在是不敢苟同。
年少时他或许只是喜爱皮相,觉得画卷上的美人实在好看。可如今,他可是真真切切半点没有对燕蒹葭动心的。有的也只是探究和畏惧。
更何况……扶苏那家伙,可不是那么好对付,比起所谓的命定之人,他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江沨眠独自一人想得入神,却是不知他所做的一切梦,都是在有心人的指引之下。
此时,那个有心之人正站在公主府某处僻静的院落之内,望着笼子里冲着他龇牙咧嘴的狼犬,轻声笑道:“这就是……柳生。”
如此人性化的一个名字,实在很难让人将眼前的狼犬联想起来。
似乎是听懂了眼前男子嘴里吐出它的名字,狼犬喉头发出凶恶的呼呼声,若非这铁笼子把它关住了,此时它定然是会冲上来,咬住眼前男子的脖颈。
“如此凶狠作什么?”男子轻轻挥了挥手,柳生仿若被砸中命门一样,忽然跌坐在地上,随即便似乎是昏厥过去了那般,两眼一翻,再没有响动。
“扶苏,你这人怎么还与畜生计较?”男子腰间的囊袋中,传来灵兽的声音。
说话的是食梦兽。
“怎么计较不得?”扶苏幽幽道:“我倒是还想与袁照计较计较的。”
这话,是对食梦兽说的。她虽为灵兽,但却不可遏制的对一个人,产生了爱恋。
食梦兽闻言,自囊袋中传来嗤之以鼻的声音:“我可没有你长情,这些时日我早就想了个清楚,一个凡人而已,我很快就会忘却。倒是你……”
食梦兽拉长了尾音:“你借着江沨眠意志薄弱,侵入人家梦中窥探,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正人君子?”扶苏风轻云淡道:“我要开始为酒酒炼丹了,与正人君子可是半点没有关系的。”
“炼丹!”食梦兽震惊出声:“你疯了!这是要遭天谴的!我是不可能帮你造杀孽的!”
“我没有让你帮我造杀孽。只是必要时献出你的灵丹供我冶炼就可以了。”扶苏笑了笑,很是温柔:“只要炼成了不死丹药,酒酒就有救了。”
“扶苏,你真是个彻头彻尾,令人恶心的疯子!”食梦兽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原来你前两日要我助你窥探叶芊芊的预知,竟是……竟是这样!”
她被人利用的这样彻底,如今怎能不怒?
扶苏要她的灵丹,她无所畏惧,可扶苏前两日用尽办法,利用她攻克了叶芊芊的防备,入了叶芊芊那关于燕蒹葭的预知幻境之中。
这样一来,她便是扶苏的共谋,今后扶苏大开杀戒,为燕蒹葭炼丹……那么她也必定要堕入魔道!
“真的是很抱歉。”扶苏被骂,却是一派谦谦君子的模样,温润道:“但……我只想要酒酒活下来。是上天不公,非要她的命。”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笼罩着眼底的阴云,白皙如玉的脸容秀美而雅致,依旧是那样仙气飘飘,犹如谪仙。
可没有人知道,谪仙的心……是凉的。
“你该是明白我的心意。”扶苏突然轻声笑了笑,说道:“就如那时你助袁照造下杀孽一样。既是天意要酒酒死,我便要逆天而行。”
“死一个燕蒹葭,你便要拉天下陪葬?”食梦兽冷笑:“我可与你不一样!我是怕天谴的!更何况,你如此逆天行事,若是日后糟了天谴,燕蒹葭独自一人活着……岂不是也违背了你要她陪着你的想法?”
“不,不会有天谴的。”扶苏抬眼,看向天边的浮云,从容道:“世人杀伐不断,争权夺利。古往今来莫过于此,若是帝王一怒便可浮尸万里,那我……便顺天而行。”
这一次,食梦兽完完全全被扶苏的所想惊骇的说不出话来了。
扶苏的的确确是个异类的存在,他非人非仙,非魔非妖,他是欲望与鲜血融成的生命。
一旦他知悉天地间的存活定律,便是极大的危害。而显然,他是明白了如何才能不遭天谴的去造就杀戮。
难怪……难怪啊,重来之后,袁照不惜一切也要改变燕蒹葭的命运。
若燕蒹葭死了,扶苏……定是要为祸人间的。
可燕蒹葭却注定是死,她上一辈子死在城楼之下,这一辈子……却要命丧南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