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像是在说除非他开口恳求,否则她一个字都不会往下说。
“逗一个小孩有意思吗?”笠原太太不屑地吐槽她一句。
星见太太立马反唇相讥:“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脸,让一个小孩喊自己姐姐。”
“刚才又是谁脸都不要了,和我抢弟弟的?”笠原太太满脸优雅,以一种打趣的口吻调侃。
“藤原君,问一个问题,”星见太太把矛盾抛给藤原临也,“如果我们两个人同时落水,你先救谁?”
“?”
神TM落水这种上古难题!
藤原临也很干脆地说道:“一棍子敲晕两个,然后同时拖回来。”
“贪心!”星见太太不满道。
“喂,不许一次要两个!”笠原太太呵斥道。
这时候的两位太太,一点贵妇人的风度都没有,反而像十七八岁的刁蛮少女多点。
还有……
什么叫不能一次要两个?
“笠原理事长,”藤原临也很心累地问她,“明日香那种性格,该不会是从您身上学来的吧?”
“毕竟我们是亲母女呀……”笠原太太用餐巾掩着嘴角,笑着笑着,她突然想起似什么的轻轻合上双掌:“难得有机会在一起,不如我们下午去打高尔夫吧。”
“我叫上凛子。”星见太太立马掏出手机。
“叫女儿来助阵,呵呵!”笠原太太不屑地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二比一呀,弥子你又又又输了哦。”
藤原临也用餐叉敲敲杯子:“跑题了啊!”
“你别凶嘛……”笠原太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她摆出这样柔弱的小女人姿态,只有一股倾国美女的嫣然妩媚,就算钢铁也能熔成绕指柔、干冰也会在她面前气化。
藤原临也干脆闭嘴不说话。
视线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星见太太,一副你们不说我就不理你们的模样。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笠原太太嘴角泛起一抹浅笑,缓缓开口,“浅草神社找了夏希真川七年,最后在北海道找到了她。但找到她的同时,她身边跟着一位发色金黄,瞳孔也是金黄的六岁小女孩。”
那是小时候的母亲……藤原临也的胸口,瞬间缩紧。
“毫无疑问的,那是夏希真川和崇德的孩子,她叫夏希凛。”笠原太太的声音高雅清澈,尽管音量不算大,还是响遍整个庭院。
转瞬间,数不清的视线投射过来这边。
这是一个近似于禁忌的名字,牵扯了太多的过去。
星见太太也不例外,感叹地说:“夏希真川被强行带回浅草神社,而夏希凛则被留在北海道,只留一个仆人照看。”
听了这句话,藤原临也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
“夏希真川回到浅草神社不久,灾难就发生了。”星见太太眯起眼睛,微微歪头。她先回忆了几秒,然后大概是感到失落地耸耸肩,接着说:“在崇德的号召下,万妖齐聚浅草神社,一场人妖大战就此展开。”
笠原太太补充道:“自二战被轰炸之后,东京再一次遭遇严重的,非自然的灾难。”
“结果呢?”藤原临也声音沙哑地问。
“夏希真川身故,崇德被封印,军方、九课以及阴阳寮,三方合计伤亡两万多人。”笠原太太给出一个血淋淋的答案。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藤原临也,还是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知道人们为什么会对浅草神社有意见了吧。”笠原太太伸手,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理解。”
藤原临也点点头。
但他接着又深吸一口气,补充道:“我会扭转他们心中的印象的。”
“这很难。”笠原太太说,“你之前一直都不与同行交流,所以对他们的成见感受不大,他们也乐得把你当成房间里的大象。可当你重修浅草神社后,那些老家伙内心的记忆便会复苏,他们就不会再对你视而不见了,他们会主动跳出来的哦。”
“你会承受不了的,”星见太太告诫道,“不如趁早脱身,当个普通人。”
藤原临也摇摇头:“尽管我拥有的理性、常识和本能,都告诫我应该尽早抽身。我原本就是个谨慎的普通人,不喜欢赌博和冒险,不妨说是胆小鬼一个。可是这一次,我不能退,夏希凛是对我极其重要的人,她的夙愿就是让浅草神社恢复到她母亲时代的辉煌,我不能因为怕,就因此退缩。”
“有勇气是好事,”笠原太太嘴角浮起了一缕类似笑意的东西,语气却仍旧没有丝毫的松懈,“可你要认清现实,摆在你面前的,可能是一条什么都没有的路。”
“欸,两位理事长,”藤原临也问道,“你们知道只喝水,其它什么都不吃的人可以活多少天吗?”
两位太太脸上浮现出不理解的表情。
“实际上,存活21天的人都有,是俄国革命时候的事。”藤原临也很认真地答道。
“一定很痛苦吧。”笠原太太问。
“肯定的。那个人得救是得救了,但牙齿和头发却都没有了,掉个精光。”
星见太太想着那种惨状,不忍道:“就算得救怕也再活不出什么滋味了。”
“没牙齿没头发不要紧,只要有假发和假牙,也照样活得有滋有味。”藤原临也清了下嗓子,“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人就永远在这个世界上精神抖擞地活着,这是我一生下来就确定的人生信条。”
“一生下来就有了人生信条吗,厉害哦。”笠原太太清脆而欢快地笑起来。
“难怪凛子说你是个十分有趣的人。”星见母亲肩膀靠过来,好兄弟似的撞了撞他的肩膀。
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来,和学姐的味道一样,是栀子花的香味。
“我是个极其普通的人,只不过喜爱读书罢了,”藤原临也慢慢悠悠地端起桌面的果汁,喝一小口,接着后仰一下身体,确保视线能同时看到二位太太:“尤其是历史方面的书籍,所以二位理事长,可以陪我聊聊西班牙内战吗?不然的话,俄国革命也行。”
两位太太都没搭理这个一点都不浪漫的话题。
笠原太太看向星见太太,问她:“你说这孩子到底是乐天派呢,还是个自信家?又或者单纯是个傻瓜蛋?”
“交由时间下定论!”星见太太端起香槟,朝藤原临也看过来,“能让浅草神社恢复以往的荣光,我们两位理事长就把你抬上理事长的位置,毕竟那原本就是浅草神社的席位。不能,又或者你死了,我们就当投资失败。”
“我赌他能成功!”笠原太太自信满满地端起酒杯。
藤原临也举起果汁杯。
“干杯~”
三个杯子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别死了啊。”
“怎么会那么容易死。”
“我还想着要你好好教导明日香的呢。”
“……欸,凛子太优秀了,我都不好意思用这个理由来裹挟藤原君。”
两位太太沉默片刻。
然后,笠原太太眉毛一挑,讽刺道:“我家深绘里更优秀。”
“再优秀,也是后来的。”星见太太笑眯眯地说,“凛子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下手了,未来的藤原理事长,注定是我们八幡宫的盟友。”
“呵,”笠原太太冷笑一声,“二打一还能输的话,以后我就叫你姐姐!”
“一言为定!”星见太太满脸自信。
两位太太同时伸手,白嫩的掌心在藤原临也眼前拍在一起:“耶~”
藤原临也觉得自己总该说点什么才好。
不然的话,就真的像是砧板上的一块猪肉,看着她们两个横一刀竖一刀商量着怎么把自己分了。
但想来想去,他最终只是惬意地打了个呵欠。
“啊~”
五月明媚的阳光洒下来,照在白餐布上,反射着刺眼的眼光。
在这假期中午的庭院里,他们身处在摇曳的光海里,宛如电影里的美丽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