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你小子懂事,走吧”拿钱的士兵把钱揣到口袋里,露出惬意的笑容对徐龙祥喊道。
“谢谢老总。”徐龙祥飞快向他们鞠了个躬,挑起货担就往前走,储德尚刚被搜完,见状也鞠了一躬并连连道谢,他仍旧站在路边,让徐龙祥从他身边走过,他则在徐龙祥的后面,这时徐龙祥前面还有一个士兵,储德尚的后面是刚刚检查的两个士兵。
“停下,这货担箱的底面可还没看呢,不许走!”,突然,最后面的一个士兵举起枪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储德尚一个飞身直接扑向后面的两个士兵,因山区道路窄,下面就是悬崖,储德尚和他后面两个士兵瞬间滚下悬崖。见此,徐龙祥迅速甩下货担,一个箭步向前,把前面的士兵推下了悬崖。他看着储德尚向山下翻滚的身体和石头上的血迹,他惊恐地喊着储叔,随即蹲下闷声抽泣。此刻,他真正理解了储德尚刚才所说的话“你一定要想法尽量过去,要充分利用山势险要这个优点,不要管我,情报重要”。多么可敬的同志,他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此时此刻,徐龙祥只觉心中一阵阵扎痛,空旷的山谷涤荡着无尽的悲伤。他蹲在地上强压住自己内心的痛苦,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抬起胳膊用手袖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弯下腰从货担底部取出了刚才藏好的手枪。他知道他必须坚强,他要把情报送出去,他要成功,他要对得起死去的战友。
他深知此地不能久留,随即挑起货担快步向前走去,边走边抽泣着。天黑时分,他终于找到了岳西游击队,他向李队长汇报了情况。李队长对自己情报员储德尚的离去非常悲痛,连夜启程前往红二十八军军部送消息。
红二十八军自成立以来,一直和国民党地方武装进行周旋,此时红二十八军正在鄂东的英山一带与国民党军队陷入激战,李队长也不知红二十八军的具体位置。所幸李队长与红二十八军之间有着特殊的暗号,他一边躲避战火,一边按照红军留下的暗号前进,辗转了几个地方,终于在两天后联系上了红二十八军的情报兵。
2月8日,红二十八军接到余谊密人在官庄的消息时,刚刚结束一场战斗,正在行军途中。国民党军队如同在英山东侧围起的一堵墙,如果硬要突破,红军难免要伤筋动骨,恐怕也会惊动潜山、霍山、英山的国民党地方武装。高政委与其他部队领导商议了一下,决定命黄柏游击队先到官庄附近的大麦尖,观察情况,并抽调特务营转道官庄,绕路避开国民党军队,前往大麦尖与黄柏游击队一起行动,抓捕余谊密和余周觉父子。
李队长将红二十八军的指示传达给徐龙祥,他随即马不停蹄地赶回槎水,将行动消息传递给了黄柏游击队。这一时期潜山的游击队整编成两个,第一游击队是野寨游击队,靠近潜山县城梅城,第二游击队是黄柏游击队,由几年前的黄柏游击队和青草游击队整编而成,驻扎在槎水镇,靠近安庆府。雪水和着泥土,山间泥泞不堪,想着马上就要行动了,徐龙祥脚下生风,片刻不停地奔波在山间,终于赶在2月10日将消息传达到黄柏游击队。2月11日夜间,红二十八军特务营到达大麦尖与黄柏游击队汇合,2月12日拂晓时分,战士们赶到官庄。
余周觉带回官庄的自卫队员虽然不少,但大多数人不驻守在余宅,而是分散在官庄周围巡逻,余宅仅留有十几人站岗放哨。这些天来,为了避免惊动余谊密,潜山的组织并未有过任何行动。余谊密等人果然渐渐降低了警惕,尤其是他们听说国民党军队正在英山一带围剿红二十八军后,心里犹如一块石头落了地,英山离官庄路途遥远,红军不可能突破重围,立刻出现在官庄。余谊密认为自己安全得很,便和家族宗亲走动不断,拜祖祭祀,招待亲友,每天都有不少人进出余宅,一直平安无事。余谊密和自卫大队也渐渐松懈下来了,2月8日余谊密吩咐储来高、吴邸宪和王泉带着一小部分人马回到了潜山县城梅城。
特务营营长敏锐地察觉到自卫队的疲态,便决定这次抓捕行动尽量减少我方人员伤亡,不强攻,而是智取。营长带了特务营里最沉稳淡定、反应敏捷的士兵,喊上黄柏游击队的几个高手带路,一行人大摇大摆地从村口向余宅走去。其余人分成四队埋伏在巡逻的自卫大队附近,等余宅哨声一响,就冲上去将自卫大队控制住,切断余谊密的援兵。
“站住!干什么的!”自卫大队发现了营长一行人,高声呵斥。
“这是国军第二军王军座,从六安前往安庆途中经过此地,听说余厅长回乡了,特地前来给厅长拜年。”营长身边的士兵面不改色,话又说得中气十足,举手投足间也是威风凛凛,自卫大队不敢得罪,犹犹豫豫地让开了路。
红军队伍里的一个士兵上前跟自卫大队寒暄:“兄弟们天不亮就开始站岗,辛苦了啊,一会儿让咱们军座给余厅长美言几句,给大伙放个假休息休息。”
“那可要谢谢王军座了。”自卫大队的巡逻兵连忙道谢,心里的怀疑也打消了几分。
一行人来到余宅门口,报上王军长的名号,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留在余宅的自卫大队队员基本都在门房,余谊密卧室门口只有两个人站岗。红军战士一进大门,迅速控制住了自卫大队,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三个红军战士就冲入了余谊密的卧室,将还在榻上酣睡的余谊密逮了起来,余周觉也被人从旁边卧室拖了过来。
“大胆乱党!竟然敢闯入我的府邸!”余谊密渐渐清醒过来,眼看红军顷刻间占领了宅邸,自卫队毫无缚鸡之力地抱头蹲在一边,他愤怒地大喊。一旁的余周觉也是愤恨不已,却没有父亲这样的胆子,此时只敢瞪着双眼,不敢出声。
余谊密还在嚎喊着,如同困兽一般做着最后的、无力的挣脱:“早就该将你们这些乱党贼子赶尽杀绝!我就知道,有你们在一日,天下就不会太平!”
营长走到他面前,看着这个残害了众多战友的刽子手,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开口说到:“余谊密,你早年也是中过秀才,识得道理的人。你们所谓的政府,高位者贪污腐败,低位者欺压百姓,苛捐杂税,发动战乱,把多少人逼得家破人亡,这些你都看不到吗?多年来,你一直鼓动安徽各地对共产党和红军进行清剿,连杀害自己的胞侄都毫不眨眼,黑白不分,毫无人性。你们父子二人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还数得清吗!”
余谊密苍白的头发凌乱地排布在脑后,脸上的疲态还未褪去,却挡不住他阴鸷的目光。他冷哼一声:“你们这些黄口小儿胆敢妄谈政治,可笑!一群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夫,还想取代正统。今天落在你们手里算我倒霉,我灭了这么多共党,也算为国尽忠了!”
营长知道,与这种固执迂腐的人多说无益,便绑了余氏父子二人准备撤退。
一声清脆的哨声扰乱了凌晨的寂静,自卫大队队员纷纷愣住,埋伏的红军战士趁机群起而攻,在他们愣神的时候冲散了他们的队伍,迅速卸了他们的武器,这次行动红军战士打了一场漂亮的仗,无一人牺牲。
余谊密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省城安庆,安徽省国民党政府连忙调兵追赶红军,试图营救余谊密。红军战士们压着余谊密等人前去与高政委的主力部队汇合,察觉到后方有敌军追击,再加上余氏父子气焰嚣张,负隅顽抗,拖慢了行军速度,营长当即决定,枪决余谊密,以绝后患。
部队在山上的一处断崖前停下。这里地势较高,一侧是巨石,一侧是灌木丛,中间是平地,背后是悬崖,来往经过的人都能注意到这里。营长看了看周围,吩咐战士将余谊密带过来。
余谊密依然一副不屑的模样,颤抖的腿却出卖了他的恐惧。营长说:“余老先生,我们红军不会冤杀任何一个人,对有改过觉悟的敌人也会宽大处理,但你残害了我们这么多同志,至今仍无悔过之意,你这样的人,我们也留不得!”
余谊密颤抖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我这辈子诗书满腹,官场亨通,对得住前朝,对得住党国,只恨我没能将你们这些乱党消灭干净!”
“余老先生,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谁能带领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才会拥护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你口中所谓的正统,将来必会被取而代之,下辈子做人,擦亮眼睛吧!”
一声枪响,惊得树上覆雪散落。余谊密胸口开出一朵雪花,他的身体向后砸去。处置完余谊密,余周觉的靠山没有了,他如同被抽了丝的木偶,瘫坐在地上。红军加快前进的脚步,甩掉追军,与大部队成功汇合。余周觉本来就是依附余谊密,他自己在国民党那里就是个不入流的角色,余谊密一死,他心里防线早就崩塌,红军便将他关入狱中。
余谊密的死一时间震慑了皖西南各地受余谊密扶持的自卫大队和还乡队,这些地方武装的气焰渐弱,为皖西南红军队伍和人民武装的逐渐壮大创造了有利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