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看到金大姑和金梧等人遭遇不幸,但孙家行恶在先,皇帝一意孤行,谁又能拦得住呢?当年皇后、嫡皇子死得那么惨,孙家嚣张得就差明说凶手是自家人了,皇帝都没说什么,反而把不满孙家的人贬了又贬,不管那是皇亲国戚还是高官显宦。他又算是哪根葱?觉得自己有本事阻止圣意?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姨母”做了宠妃,又生了皇子,就以为自己说话真的有份量了。
皇帝既然能为了保八皇子的储位,就对升斗小民赶尽杀绝,那就算他没有提任何建议,也不代表皇帝不会想到这一层。到时候,结果仍旧是一样的。
这是孙家奸臣的错,也是皇帝心狠手辣的缘故。若换成是个宽仁开明的仁君,绝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金嘉树感觉自己心头的郁闷消散了许多,心情也没那么难过了,似乎连腰杆都比先前挺直了些,也有闲心跟海棠说几句闲话了。
他向海棠道谢:“海妹妹,多谢你开解我,我如今好过多了。”
海棠看着他的双眼,心想他看起来似乎是精神了一些,虽然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能想开是好事:“这就对啦!你既不是下命令的那一个,也没有决策权,何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呢?当年谢表叔公奉吴文安公之命起草了奏折,惹恼了皇帝和孙家,自己被贬官流放,牵连了许多人,可他老人家却从不认为那是自己的责任,也不觉得是自己害了人。因为他很清楚罪魁祸首是谁,绝不会为了别人的过错而内耗自己。金大哥是表叔公的学生,不但要向表叔公学习经史子集,也要学习他老人家的坚强自信啊!”
金嘉树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了头:“是我钻牛角尖了。其实,就算我什么都没说,皇上也照样会被二房的所作所为激怒的。二房的人自寻死路,就算没有我的话,也是一样的结果。我实在没必要为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难过。”
海棠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啊……是啊,没错,就是这样!”
她暗暗提醒自己,她本不该知道金嘉树的秘密,可千万别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来,更不能让他知道,其实上辈子的金家二房同样害死了金举人一家,却从来没有人因此灭他们的口。皇帝上辈子什么都没做,这辈子会改变想法,其实真的很有可能是跟他那个建议有关……
罢了,谁也无法扭转皇帝的想法,想开点就好了。
海棠迅速转移了话题:“金大哥,麻嬷嬷前两天无意中看了我的针线,夸我做得好呢,还托我给她做一身新比甲。我阿奶叫我往新衣上绣些花纹作装饰,我心里拿不定主意。你可知道,麻嬷嬷比较喜欢什么样的花纹吗?”
金嘉树随口道:“嬷嬷平日里喜欢规整的图样,具体是什么纹样,我也说不清楚。你只管挑几个横平竖直、线条规整的花样便是了。”
海棠应着声,随手拿过纸笔,画了几个简单的示意图给他看:“你觉得这几种花样如何?”
金嘉树探头看了几眼:“挺好的,随便哪个都好看。”
这话跟没说有什么区别?海棠心中暗叹。不过这本来就只是借口,她拿来拖时间的而已。哥哥海礁这时候应该洗完澡了吧?穿好衣裳了吗?她是不是该过去叫他一声?把晚饭带到西厢书房里吃,也是一样的。
海棠正犹豫着,便听得金嘉树笑道:“怪不得麻嬷嬷会夸奖海妹妹的针线做得好呢。瞧你随手就能画出那么多好看的纹样,便可知你的技艺不凡。麻嬷嬷平日里也时常夸你和海哥见多识广,跟京城高门大户出身的权贵子女相比,也不差什么。”
海棠心中一凛,只觉得这夸奖有些不同寻常。
她面上不露声色,仿佛不经意地回头微笑:“哦?麻嬷嬷这话可太抬举我和哥哥了。她怎么会这样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