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声喊叫,那一次是母亲一生中最大声的叫喊,凄厉得仿佛泣血,那凄厉的吼叫声在那一刻深深地烙进他的心里,直到现在,他偶尔仍会被那场恶梦惊醒,那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他有点累了。
若是那时在宜城顺利地成长下去,他是不会累也不会觉得冷的,他是宜城人,可是他的身体早就不适合宜城了。
现在的他......他已经不知道他究竟算哪的人了,这事说来可笑,他就像是一只空荡荡的瓶子,顺水漂流,浮浮沉沉,起起落落,飘到哪里,就算哪里吧......
他仰起头。
雪霁的夜晚,月光竟是如此明亮,就像被清水洗涤过一般,干净得不像是真实的。
忽然,宁静的宫道上传来了嘈杂,内侍接到命令被组织起来拿着大扫帚开始扫雪。即使已经兵临城下,内侍仍要完成作为内侍的工作,只不过今夜的每一个人都是恐慌的。更让他们恐慌的是在本应该无人的小路上撞见了正在雪地里行走的摄政王,刹那间,脊梁骨飞走了三魂,太监们扑通通跪下,跪在厚厚的雪里,抖如筛糠。
宁静被破坏掉了。
晏樱有些遗憾,但是没有怒意,他心如止水。
他顺着长长的走道继续行走,越走越深,越走人越稀少,他来到了苍丘国皇宫中的冷宫,这里无人清扫积雪,积雪上甚至连一个脚印都没有,他踩了上去,在上面留下一串时深时浅的脚印,这让他的心情好了些。
最终,他停在了一座朱门紧闭的宫殿前,宫门从外面上了重锁。他站在宫门前,抓起上面沉重的锁链,淡淡地瞥了一眼,用力一扯,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手臂粗的锁链断裂时,因为巨大的玄力产生的波动冲击了宫门,宫门在巨响过后敞开,弯了半边。
冷宫内只有一个年长的嬷嬷和一个犯过错的宫婢,二人听到巨响,惊得魂都飞了,匆忙披衣跑出来看,看见晏樱,比听到突然的巨响还要恐惧,哆哆嗦嗦地跪下来磕头:
“参见摄政王!”
晏樱没有理会她们,径自走进去,这里是一座冷宫,冷宫里只有一间正经的宫室,他走上破败的台阶,来到宫室前,推开房门。
房内漆黑一片,北面的床上传来响动,小小的少年坐在破炕上,用打满了补丁的薄被将自己裹起来,头埋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跟进来的嬷嬷是个有眼色的,见晏樱进了门,急忙跑到粗木桌子旁点燃了油灯。
屋子里有了一点光亮。
晏樱望向北床,挥了挥手,那嬷嬷会意,退了出去,关上门。
晏樱负手,站在原地,冷漠地望着床上那个把自己包成蚕茧的孩子。直到那个孩子先受不住这样可怕的气氛,颤抖着从被子里露出半边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通红蓄泪,却不敢掉下来一滴,他知道晏樱最厌烦小孩子哭,他怕他会因为他掉眼泪心烦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