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秦海生不在了,能上得了台的,也不过只有老郭叔父子俩,以及钱老七一家三口。秦默然倒还有四个徒弟,除了大徒弟陈子仪还能上上台,其他三个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功夫不扎实,上台了只能惹人笑话。
若真没办法留在这惠丰园,只能出去靠搭草台子讨生活,没钱老七一家,可真是不成。这也是老郭叔为何方才会说那么几句话,不外乎是借着敲打王莹,实则是敲打钱老七两口子。
“我人老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放心只要这庆丰班还在,我和大昌就留在这儿帮你们。”
秦凤楼连连道谢,老郭叔叹了一口气,便出去了。
房里只留下秦明月兄妹二人,而此时秦明月也恍过神来。
其实她方才一直在听大家说话,穿越不可怕,她在现代本就毫无留恋,可怕的是穿越过来,却走投无路。
这一会儿时间里,秦明月因为原主的记忆知道了许多事情,戏班里唯一的台柱子秦海生没了,惠丰园的老板又要赶人,若钱老七一家再走了,这庆丰班就要散了,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想到是自己造成眼前这一幕的,她不禁道:“大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怔忪的秦凤楼这才看向小妹,强笑道:“说什么了,是大哥没本事,护不住你二哥,现在连你也护不住。不过你别担心,就算离开这惠丰园,咱们也不会饿死,不是还有老郭叔和子仪他们吗,你不要多想,好好养伤。”
听到这话秦明月越发心酸,也不知是原主留下来的记忆,还是其他什么,她竟也觉得鼻酸心疼了起来。
尤其是那句‘护不住你二哥’,让她更是哽咽在喉。脑海里的记忆停留在她刚穿过来那一刻的画面——
少年的身姿纤弱修长,油彩妆刚卸,脸上还带着氤氲的水汽。纤长的娥眉、挺翘的睫羽上挂着水珠,越发显得柔若无辜,却因为眉宇之间的英气,并不让人觉得女态,反倒一眼过去就知道是个俊美的少年郎。
“小妹,别过来。”
明明他在笑,眼神却是那么凄婉绝望,大抵也是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可他依旧却是在笑,似乎是在安抚她。
而她就是因为那笑,那眼神,决绝地冲了过去。
此时再想起来,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再度蔓延过来,几欲让她窒息。
秦凤楼正在为妹妹看头伤,见她面色越发白了,还当自己是弄疼了她,越发轻手轻脚起来。
“月儿别怕,这伤口很浅,不会留下疤痕的。”
“大哥,二哥他……”
秦凤楼的脸蓦地一下白了,很快又强笑起来,“你二哥他不会有事的,咱们都是些低贱的人,那些贵人瞧不起咱们。你别急,大哥这就去找人打听你二哥的消息,一定把你二哥找回来。”
这安抚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秦明月却装作信了,也是不忍在这男子伤口上撒盐。
真的能回来吗?
就算能回来,恐怕也……
秦明月虽是现代人,虽然也没上过几年学,但当年她为了研究古装戏的角色,曾下过功夫去查历史资料。
戏子那是什么?
在古代就是下九流的行当。
优伶娼/妓,从来都是被人并作一类论之,俱是因为戏子没比娼妓地位高到哪儿里去,也是因为戏子和娼妓都是供人取乐的,从来受人轻贱。尤其历朝历代都有亵玩娈童的风气,秦明月简直不敢想象秦海生会遭遇到的事情。
她的心越发疼了,让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在同情那少年,还是原主本身留下来的情绪感染了自己。
而秦凤楼将妹妹头上的伤口包好,便匆匆走了。估计心里一直惦记着要去打听秦海生的消息,也是眼看大家就要流离失所,这些都是迫在眉睫要解决的事。
待秦风楼走后,秦明月靠着枕头上,鼻尖缭绕着难闻的霉味,可她却置若罔闻,眼神涣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