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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别看南宁公骂得凶,其实下手也没多重。
他是武将出身,一身外家功夫可不是孙珩这小身板儿能承受的,哪怕孙珩现在年轻力壮,南宁公已经上了年纪。
也是孙珩是南宁公和其夫人唯一的独苗,这夫妻二人前半辈子只得了两个闺女,原本只当孙家要绝后了,南宁公夫人甚至屡屡劝丈夫纳妾,无奈南宁公记着当年夫人陪着自己南征北战四处受苦的情分,宁愿绝后也不纳妾。
谁曾想南宁公夫人四十多的时候,突然怀上了。这老蚌怀珠,当时可是吓坏了一众人,好不容易有惊无险将孙珩生下来,这小子打小就是个体弱的。再加上两口子宠,两个姐姐和姐夫都惯着,才养得他一副玩世不恭的秉性。
南宁公从来没指望儿子能多有出息,到了他如今这个地位,过犹则不及。哪怕儿子万般无用,光这爵位也够他安享富贵了。平时荒唐也就荒唐吧,只要他不惹上什么大事,怎么也能保住他。
可谁曾想孙珩竟干出这种事来!
如今圣上和百官僵持,稍微明点眼色的,都不敢搀和进去。没见那些平常最喜欢装和蔼显示慈悲心肠的夫人们都忘了开设粥棚,救济灾民的事吗?不是人家忘了,是这会儿不宜出头。
谁出头谁就得罪人,一边是当今天下最大的人,且惠帝那人还是个小心眼的,一边是众多官员,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
谁敢去得罪?那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这会儿广和园跳出来,无疑是在火中取栗。而孙珩此举,无疑在说他就是背后之人,孙珩都被牵扯进去了,南宁公还能跑掉吗?顺道还带上了孙珩两个姐姐姐夫家。
孙珩被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的。
换成以往,南宁公夫人怎么也要出来说话。可这次她不能开口了,儿子这是在给自家招祸。
这祸可大可小,往大点儿说,以后南宁公府在朝中受众人排挤,说不定还有那嫉恨之人,暗中下黑手,日后南宁公府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往小里说,黑锅可以扔给惠帝背,但是可能吗?就是惠帝背了这黑锅,还得有个泄恨的地方啊。
所以,这次南宁公府有些堪忧了。
南宁公夫人本就是妇道人家,年纪又大了,越想越心中惶惶,忍不住流下老泪。
一看娘哭了,孙珩这小子也不装了。
当即一通呵斥驱赶,让下人都退了去,才开口道:“娘,你别哭,没事儿的,这事儿牵扯不了咱家。”
“你小子就给我信口雌黄就是。”南宁公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
孙珩揉了揉脊梁,方才被他爹打了一记老拳,吃疼得厉害。
“真没事,这事儿有人扛,您待会儿就知道了。”
而就在南宁公收到消息的同时,惠帝也收到了这一消息。
收到消息的他,笑啊,连连抚掌赞道:“南宁公真乃我朝之栋梁,我大昌之福将。”
还差一句深得我心,这话没有说出来。
与南宁公所想一致,惠帝以为这是南宁公知晓自己的为难,所以主动出来扛锅了。当老子的不适合跳出来,刚好家中有一孽子,打小玩世不恭,是个跳脱纨绔的,正适合出来做出这种无稽之事。
到时候将事推到儿子不懂事,迷恋上一戏子,为博那戏子一笑,才惹出这种是非来。
真是皆大欢喜!
惠帝心中喜悦,连御膳都多用了两口,正打算歇息片刻,命人将几位阁老找来,说说这事。到时候他怎么说呢?自是小题大做,说一个戏子都知道先天下之忧而忧,你们这群当官的都是尸位素餐,赶紧将府里的银子都给朕搬出来,朕好拿去花用。
是时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说辞,惠帝都想好了。可谁曾想,别人都是巴不得甩锅,倒是有一人主动前来背锅。
安郡王入宫了,随行还有数量马车。
安郡王素来进宫不用通传,还被惠帝赐了准骑马入宫,带着马车入宫,也不过是守宫门的禁卫军检查了一番,就准许入内了。
祁煊前脚入了宫,后脚禁卫军这边满脸疑惑。这安郡王带着这么多银钱进宫到底是为何?难道说,因为陛下缺钱,缺到安郡王将府里边角旮旯里的铜板都一扫而空带来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方才这些禁卫军检查的时候,看到箱中所装的银钱都是些细碎的。大多以铜板为主,其中夹杂着大量的碎角银子,整锭的银子并不多。
祁煊这么大张旗鼓入宫,还未到乾清宫,消息就被传到惠帝面前,也传到了许多盯在这处人的耳里。
惠帝索性就等他了一会儿,想看看这小子到底在弄什么鬼。
只是不一会儿,祁煊就到了,由太监通传,进了乾清宫。
一进门,祁煊就嚷道:“皇伯父,荣寿给您送银子来了。”
惠帝的脸色有些怪异,他当然只是祁煊运了这么多银子,是来给他送钱的,可——
还不待他出言,就见祁煊一脸愤慨道:“赵懋那老匹夫实在不识趣,皇伯父找他开口,他竟然还敢托词。还有那些文武百官,个个都跟皇伯父作对。吃得是珍馐,穿的是绫罗绸缎,碰到些事个个都装死,一毛不拔,勘称铁公鸡。这江山是咱们祁家的,别人都能装死,侄儿不能,所以侄儿来给皇伯父分忧解难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广和园的戏子搭台卖唱是你出的主意?”
祁煊毫不遮掩重重一点头,撇嘴讥道:“这起子人个个尸位素餐,这次侄儿就好好寒碜寒碜他们。看一个戏子都能为国分忧,他们这群当官的有什么脸说为君分忧。”
惠帝错愕,不过仅是一瞬间,他就抚掌笑了起来。
好一个寒碜!好一个有什么脸说为君分忧!
他就说以南宁公一贯的处事风格,不可能在这是时候跳出来,那老小子忠心是忠心,就是胆子小了些,万万没想到竟是他这个皇侄干出来的!
能这么毫不掩饰用这种手段狠狠去打那些王公大臣脸的,也只有荣寿这小子能干出这事来。
笑罢,他站起身走了过来,激动地用双手拍了拍祁煊的肩膀:“好小子,皇伯父没白疼你!”
祁煊露出一丝疑似羞涩的神情,不过旋即就被满脸桀骜不驯取代了。
惠帝在前,领着他来到东暖阁的炕床上坐下。
“满朝文武,也就荣寿懂得朕的心思,即使是你那两位皇兄,这几日也是龟缩在府里装聋子哑巴,巴不得朕记不起他们。”惠帝感叹了一会儿,才又道:“来跟皇伯父说说,这事你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朕就一直说嘛,荣寿虽平日里玩世不恭了一些,但一直是个好孩子。”
祁煊眸光一闪,几乎没有犹豫就道:“自然是皇伯父说怎么办,侄儿就怎么办。”他顿了一下,“按侄儿的想法,就是戏台子继续摆着。摆一日,打他们一日的脸,侄儿就想看看了,他们到底能坚持下来几日!”
惠帝先是一错愕,旋即笑了起来:“好好好,好一个看他们能坚持几日,既然荣寿已经有了章程,那就去办吧。”
“那侄儿就不打搅皇伯父了,这就下去安排。”祁煊似乎来了兴致的模样,连坐都不愿再多坐一会儿,便行了礼告辞了。
祁煊走后,惠帝也不急着歇息了,而是就靠坐在明黄色的炕床上,时而微笑,时而忍俊不住。
一个年纪有些大了的老太监,领着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先给惠帝换了一盏茶,才挥退了小太监,在一旁站下。
惠帝端起茶,撇着茶沫,边看了他一眼,感叹道:“朕没白养荣寿这孩子,世人都说安郡王荒诞无稽、蛮横跋扈,可也就只有他没有顾忌、从始至终都认为朕是对的。甚至连朕的皇后,朕的儿子……”
说到这里,惠帝没有再说下去,脸色变得阴郁起来。
洪英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弓下腰,一脸笑地附和道:“安郡王是陛下打小看大的,那些人说郡王爷蛮横跋扈,不过是以讹传讹,实则郡王爷如何,再没有比陛下您更清楚的了。”对于皇后太子他们却是提都未提,这些也不是他能提的。
惠帝点点头,突然感叹又拍了下大腿:“荣寿是个好的!”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惠帝蓦地道:“洪英,你说朕若是派荣寿去河南——”
洪英一怔,旋即回过神儿来,“郡王爷年纪不小了,身上却一直没有差事,若是陛下想用郡王爷,也使的。”
“就是——”惠帝说了这么一句,接下来的话却并未出口。
而他不说,洪英也不插话,低眉搭眼地站在一旁。
其实洪英知道惠帝在犹豫什么,还不是犹豫安郡王是镇北王的种。洪英是惠帝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大昌朝建朝以来,吸取前朝的教训,将前朝遗留下来臃肿的宦官机构删的删减的减,很是清理了一番。并撤销二十四衙门,改设内务府管理这些太监,自此太监干政之事再不可能,而是完全变成了侍候人的奴才。
洪英从小侍候在惠帝身边,也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十分清楚惠帝的心思和秉性。别看惠帝貌似是问他的主意,但若是他真有个什么主意,反倒会被疑上了,所以洪英深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可以插言,什么时候打死都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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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都不能说。
像这会儿就不是他能插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