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候着的司徒礼噗通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家主,论功绩,论修为,论声望,我哪里比不得羽逸,自您决定违逆王家强权时起,我和二弟三弟哪一次不是争夺效命?族里历次大事,我从不懈怠徇私。门中各堂弟子,除了二弟三弟门下,其余之人皆有善待。
自小便想与您一般建功立业,是您从小教导我们兄弟要以族中大业为己任,如今活到这个岁数,这宗主大位已成我之心魔,您怎能因为心中喜好,一意立羽逸话事,您为何不能相信我能做好?
求您成全!”
咚咚咚十二叩首,额头磕在地上直出血印,不管是做戏还是真心实意,司徒礼此时明面上说出了最真诚的话。
司徒业久久不发一言,钟紫言又道:“晚辈以为,致使两方僵持不下的根本因由,还在修为上。故而晚辈建议,不如传叫这二人在您面前立下血誓,他日谁先踏入金丹境,宗主之位便由那人出任,在此之前,两方再不能徇私内耗,暗害族人。
如此一来,云河宗大位风波顷刻可平!”
这条计策,钟紫言冥思良久才想了出来,人皆有私心,但再大的私心,也抵不过万众人心,权力是公器,要执权,哪是一人说行就能行的。
司徒业盯着司徒礼看了良久,面色由凝重到愤怒再到豁然,最后沙哑平静道:“起来吧,去传召宗内各堂主事、族内长老、槐山诸家话事人,三日后汇聚云河大殿观礼。”
司徒礼愣了片刻,而后瞬间喜色叩拜:“谢家主成全,谢家主成全!”
说罢,起身欲要出去,又见钟紫言没打算挪步,迟疑躬身。
司徒业挥了挥手,“把羽逸也传唤回来,时间不多了。”
“是!”
司徒礼领命出得屋去,回看这宗主所居勤业屋的门匾,最下面一行小字刻着司徒家祖训: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首字便是老爷子的名讳,其一生披星戴月、呕心沥血奋斗下的家业,终归是到了自己手里。
……
屋内寂静良久,司徒业苦笑一声:“小时候总想快快长大,长大后想着快快当家,当家后想着快快变老,如今,我又想回到幼年。”
钟紫言淡然道:“终究是你司徒家子孙,传给谁,那人都留着你的血。”
“礼儿城府深重,做事狠绝,自小不受正邪分说,我只怕他日后误入歧途,届时谁能治的住他?”司徒业忧愁道。
钟紫言静默三息,和言道:“依我看,以羽逸的资质,结丹应不是难事。”
“苦了十七那孩子,他该要怨恨我的,这么多年来为了羽逸,修行都落下了,我这一走,他还能剩多少时间。”司徒业叹了一声。
“岂可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钟紫言淡然安慰。
……
“我……能信你么?”老人家突兀盯着钟紫言。
这话既是问当下的事,也是问将来的事,如今钟紫言结丹,赤龙门谋夺槐山霸主轻而易举,他一辈子劳碌来的基业,很可能转瞬既消。
钟紫言和煦笑了笑,娓娓道:
“我尚记得当年王家攻打长苏门时,有闲人传出一段话,说槐阳坡护御阵法破开时,苏正大吼问王弼:‘你真要灭我山门?’
王弼讥讽说:‘我胸中沟壑,又岂止你这小小槐阳坡!’
我以为,纵观王弼一生韬晦隐忍,自那一句话以后,才算真正成为槐山豪强。
当下时节,老道兄大限已至,信不信我无所谓,该对后辈给予信任才对,要相信他们能做好事。
江山百代,人才尽出,每一代有每一代该经历的事情。”
司徒业听罢,陷入沉思。
钟紫言估摸着时间不早了,起身道:“此番归来,还没来得及回山门一趟,为了这事,许多家暗中闹腾,我得去召回门中诸人,三日后自会参加你传位一事,你我就此告别。”
司徒业像是有些舍不得,欲言又止,却终究未曾挽留,这一刻,他极庆幸当年没有在司徒宓的事情上为难钟紫言,两家联谊近五十年,自己看着钟紫言一步步成长到现在,许多次感叹似他这样的人,日后一定不会是泥潭中的鳅鱼。
盯着那身影跨出门去,司徒业最后呢喃问:“他们……能做好么?”
一阵清风吹近门里,钟紫言的声音传在司徒业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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