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殿的一路上,黄锦也终于真正意识到,皇帝老了,怕是不行了。
他从袁炜的死里面,或许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所以才会如此。
国子监,校录馆里,魏广德听到袁炜卒的消息并不意外,毕竟早有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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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还是没有回到故乡。”
轻声叹了一口气,魏广德有些意兴阑珊,书也不想看了,直接丢到桌子上,准备捱到散衙,就马上回家,和家人呆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外面芦布快步跑进门来对魏广德躬身行礼道:“老爷,外面宫里天使到了,一起的还有李阁老、严阁老。”
“有事?”
魏广德下意识问道。
“已经在召集所有分校官准备接旨,老爷还是快些去前面吧。”
芦布哪里能回答出来,只是说道。
“好,这就去。”
魏广德点点头,随即起身快步出了屋子往前面正堂去了。
等他到的时候,香案等接旨的物件都已经准备齐备,只来过此地两次的严讷、李春芳都在。
魏广德和张居正站在一起,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两个人都只是用眼神交流一番,知道都不清楚是什么事儿,所以干脆也就站好,等着太监宣旨。
不多时,校录馆分校官到齐,众人在严讷、李春芳带领下跪地,听着香案后内廷天使大声宣读嘉靖皇帝的旨意。
旨意能被传到这里,自然是和抄录《永乐大典》有关。
嘉靖皇帝居然不满意他们的抄录速度,要追加抄录士人,同时要所有分校官勤于王事,不要懒散敷衍。
一百多人的抄录士人,这个人数不少了。
没想到,嘉靖皇帝这个时候忽然就不满意他们的抄录速度了,还要往里面加人。
随着旨意读完,严讷接过圣旨放到香案上,这才有回头对众分校官一通勉力,同时也让他们尽快召集抄录之人,按照陛下之意完成大典抄录工作。
这边事儿处理完,魏广德和张居正一前一后出来。
“叔大兄,你往那里去?”
看到张居正不是往后面院子走,而是往前去,魏广德喊住张居正问道。
“国子监那边还有些事儿我要先安排下,顺便看看里面文字尚可,家庭条件差点的,优先补入抄录士人中。”
张居正答道。
听到他这么说,魏广德才想起,张居正还有个国子监祭酒的差事儿,倒是帮他一个大忙,可以从国子监里面挑选士人。
“那你也帮我看看,多挑几个,我这边也需要。”
魏广德说道。
“好。”
张居正答应下来,直接往国子监去了,
魏广德慢悠悠回到自己值房,一路上他已经琢磨出味儿来了。
嘉靖皇帝是哪年死的,他不知道,不过今年已经是嘉靖四十四年,差不多做了四十五年的皇帝,应该也差不多了。
或许就是今年?
魏广德在胡思乱想,不免就想到董份那事儿上,若是他不贪图小利,高拱就一点机会也没有。
就算裕王继位,短期内也不可能无故开革前朝大臣,特别是尚书这一级别的官员。
皇帝或许今年会完蛋,也就是魏广德在心里想想,可不敢出去乱说。
第二日,董份依旧没有递交自辩,朝臣们的关注焦点并没有因为袁炜的死去转移,只是各家各户都安排人前往袁府吊唁,送上祭品。
这事儿,裕王府直接是由殷士谵出面的,并没有再着急魏广德等人。
早有预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董份被诏黜为民了。”
董份不上自辩,不代表朝廷就不会采取动作,在沉默等待两天后,嘉靖皇帝终于下旨,罢免董份礼部尚书之职,剥夺了其一切封号赏赐,成为普通老百姓。
当日接旨后,在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押解下,董份狼狈离开府邸,出了京城,只能留下家中老仆收拾府上细软财宝,整理打包后送回老家。
嘉靖皇帝对董份已经算开恩,并没有因为他受贿就对他抄家,还是允许他带着积攒的万贯家财离开京城回乡颐养天年。
同日早间,还有一份有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签发的密令,通过锦衣卫的秘密传递渠道从京城发往江西南昌锦衣卫所。
不到两日,嘉靖皇帝又从西苑内下旨,升礼部左侍郎高拱为礼部尚书。
高拱也终于得偿所愿,成为大明正二品大员,距离入阁也就只差一步。
而魏广德等人,也大肆扩充人手,加快《永乐大典》的抄录速度。
只是这《永乐大典》书册实在太多,足有上万册。
想当初,解缙主持编纂时规模不过百余人,一年后修成《文献大成》一书。
但明成祖朱棣亲阅后甚为不满,钦点姚广孝担任监修,同时编纂队伍扩大到了三千人的规模。
就是这么多人,在书籍定稿后,尚且抄录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完成正本的抄录工作。
别看魏广德他们接下抄录大典这个差事已经有近三年,可人手不过百余人,按照这个速度,至少还要三十年时间才能完整抄录一遍。
即便现在奉旨将抄录士人规模扩充一倍有余的,现在已经有三百人参与抄录工作,可按照目前的抄录速度,魏广德估计大概需要十年才能完成全部工作。
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后世倒是简单,直接扫描打印即可。
可这个年代,只能是一本一本,一个字一个字的抄写在纸张上再装订。
字迹稍微潦草凌乱都要作废,必须一笔一划的楷书,也就是后世的印刷体进行抄录。
这也是他们这些分校官的职责,不仅要保证文字抄录准确,更要笔迹工整。
“本来以为是白送的功劳,可这一下子催起来,哎.”
这日,魏广德和张居正散衙后在大门口碰面,干脆一起找了个酒楼吃吃喝喝,也发着牢骚。
“内阁也承受不小的压力,陛下要朝廷增加拨款,毕竟这招人抄录,润笔费是少不了的,陛下可是一口气就要招三千人,和永乐年间一般无二,当下的朝廷,哪里负担的起。”
张居正叹道。
魏广德知道,张居正说的应该不假,只是当时应该是在西苑内进行的谈话,所以外界现在还知之甚少。
心里有答案,可魏广德不会随便说。
“知道严家积攒了多少家底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居正忽然开口问道。
“成守节发回奏报了?”
魏广德听闻,狐疑道。
这事儿,他可一点不知情,也难怪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