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精心打扮了。选了看起来最随意,但又能突出她身材优点的棉质裙子,画着淡到看不出来的妆。就连头发也是梳了好几次,梳了又改,改了又梳,看了好几个视频才梳出这种看似慵懒随意,实际上充满细节的发型。
那个让她心跳加速的人就在门外。
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想就这么直接开门让他进来,却又有点害怕大大咧咧地直接开门显得自己很在意。
“叮咚——”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门铃终于还是响起了。
艾丝蒂打开门,看见让她想念了很久的人穿着制服站在门外,用力抿着嘴角还是压不住笑意。而陆看着她的笑脸,和脸颊上圆圆的,甜甜的酒窝,原本之前心头的各种纠结和猜测什么的都像是晨雾似的烟消云散了。
“您好,公主陛下,”陆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我来给您送您的快递。”
她被他逗得笑得更明显了。
眉毛弯弯,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也弯弯的,就像是碧波荡漾的清泉里,映着皎洁的月牙。
“什么快递呀?”艾丝蒂转身让他进来,关上了门。
她柔软的,烟云似的头发垂到肩上,衬托得她光洁的背和半露的肩膀更像是玉雕的了。
“你在前几天在本店下的订单,许的愿望已经成真。”
头顶温柔的白光照在那张饱满又干净的侧脸上,细小的金粉似的光芒包围着她。公主托着腮,歪着头,笑盈盈地看他。她脸边有不少绒绒的,细小的胎毛,又娇又软,让她原本绝艳的脸看起来带着点孩子气。
被她这么看着,少年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像是被点燃的蜡烛,慢慢化开来,化成柔软的,蜜糖一样的流质。
艾丝蒂靠过来,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又不早点和我说?还让我担惊受怕的。”
她深知自己的魅力,肆无忌惮地跟他撒娇,热乎乎的身子往他身上靠,手腕子也顺势往他脖子上吊。这样的矫揉造作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有点腻,但唯独她仗着长得漂亮,这么做是刚刚好的——
妈的,这谁顶得住啊。
“我的位置可以被监控,和你发消息的话也可能会被监控……”
陆被她这么吊着,像是着了魔似的,下意识地就开始解释起来。
艾丝蒂相当擅长得寸进尺,见对方有点上头了,眉心微蹙,刻意做出哀怨的表情。
“我还以为被你始乱终弃了……”
陆看着她浮夸又拙劣的演技有点出戏,差点笑出声来,突然就清醒了。
他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提开:
“始乱终弃个鬼啊。反正我保证那人以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艾丝蒂见他不上套,白了他一眼,吐吐舌头。
“你都不哄我的吗?”
陆心想,如果不是因为某种未知原因,你可能自己轻轻松松就把这人捏死了吧,还跟我在这儿扮猪吃老虎呢?不过虽然看得清清楚楚,他倒也懒得和她挑明了,只是对着她的屁股轻轻拍了一巴掌。
“这儿……哄了。我要饿死了,晚上吃什么?”
艾丝蒂嘴上说着“讨厌”,剜了他一眼,脸却红到了耳根。
艾丝蒂·图桑特习惯于利用自己的魅力和美貌让男性对自己言听计从,且几乎从不失手。
因为她的「场」的性质非常特殊,可以一定程度上操纵人类的神经素包括荷尔蒙,所以对于所有人类男性来说,她只要多对对方笑笑就能让人像是喝了迷魂汤一样,连和对方吃顿饭都不用就会被她指使着做这做那的——
遇到这么个棋逢对手,对自己的能力有抗性的男性还是头一次,她反倒被对方制得服服帖帖的。
“说起来,你和阿忒弥斯有什么过节吗?”
陆见她开始指挥着女仆去做饭,往她的浴室走去,边走边随口问道。
“阿忒弥斯?你说那个长得像白毛兽人的欧巴桑啊?”
艾丝蒂闻言嘴角不屑地撇了撇,似乎是联想起非常令她不悦的东西。
陆联想起今日见到的魁梧的老女人的身影,被艾丝蒂的这句特别贴切的吐槽逗得噗嗤一笑。
“对,那个白毛兽人欧巴桑。”
艾丝蒂眉头微皱,正想说些什么,窗外不知谁放起了烟花。
彩色的灯光和巨大的声响吸引了两人和义人女仆的注意。
璀璨的烟花划破黑沉沉的夜空绽放,像是在太阳怎么也照不到的深海里,发光的浮游生物。可不知为何,这样绚烂而声势浩大的烟花在夜空里绽放,没给人带来繁花似锦的生机,反而更令人惊觉夜色的黑暗和冰冷,透着难以言喻的寂寞。
几朵烟花散尽,闪烁的尾巴渐渐湮灭在夜空里。
随即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出现在夜空里。
全息投影里先出现了「光明之星」的主唱黎星的影像,紧接着出现了一行字:
“致这个时代最明亮的星星。流星划破天空,虽然陨落得太早,但依旧璀璨。”
陆看着那行字有些诧异,甚至有种身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他曾经很喜欢这个乐队,也很喜欢他们创作的那种节奏感极强的歌曲。
只是作为听歌的人,那种喜爱来的快,去得也快,尤其后来了解到黎星是自己本家嫡系的哥哥后,多少掺了点嫉妒的情绪,很难再像是站在远处仰望偶像一样去欣赏对方的歌曲。
而他在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个人之前……
这个原本和自己血脉相连,应该是自己哥哥的人就死了。
一个人曾经真心欣赏另一个人呕心沥血创作的东西,倒也是现代的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他对这个哥哥的死,在黎易死时那种“与我无关”的情绪之外,隐隐参杂了一点淡淡的惋惜。
毕竟,公正地说,黎星是个很不错的歌手和创作人。
他自己写自己的歌,也自己填自己的词,至少在这方面是并不掺水的——而有才华的人陨落,以及一个曾经被很多人爱过,很多人欣赏过的人陨落,总比一个庸碌之辈的死亡更令人感到悲哀。
黎星去世给他带来的冲击比之前目睹黎易的死劲头更大。
虽然他没看着黎星死亡,现在播放的讣告里也写着对方似乎是自杀的,但这种感受远不像是“自己在游戏里,另一个和自己竞争黎家的继承权的不同ID的玩家死亡”那么单薄。
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
在全城的静默中,艾丝蒂也看见了这笼罩在太阳城之上,随着烟花落幕升起的宏大讣告,眼神关切地看向他,嘴唇微微动了动。
相爱的人往往心意相通。
两个发光体连接在一起,神经元和感知系统都像是电路连接在一起那样。
她走上去拥抱他,让这个比自己高大的少年把脸埋在自己温暖的肩窝里,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轻抚他的背。
陆独行惯了,也独立惯了,本想推开她说,我没事儿,但不知为何,在那漫天烟花的余烬里,和令人呼吸困难的浅灰色的死亡里,他突然开始依恋和渴望她的陪伴。
两人就在这瞬间明亮又黯淡的光芒里拥抱着,心脏和心脏的距离挨得很近。
就在整座城市都沉浸在失去“星星”的痛苦中时,摘星楼顶端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女和罪魁祸首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