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星眸熠熠的看向水溶,心头只觉涌上一抹甜蜜,少年虽然驳了她的话,但也是当众给了她体面,对于水溶的话语也颇为赞同。
赖嬷嬷的为人她心里也是有数,想来没什么大问题,相当于是放过了赖嬷嬷一马。
至于贾母,她对此也并无异议,自是无话可说。
沉吟一声后,水溶看向贾母道:“老太君,赖家等一干人等被拿下,现下国公府一片混乱,也是需要人出来管制,老太君尽快拿个主意才是。”
将那些敲骨吸髓的人全都打发了,剩下的事情就无需水溶担心,若是连人事安排都要主动插手,那就逾矩了。
做人啊,要有分寸感。
贾母闻言心下了然,她虽然不知到底清扫了多少人,但是剩下的也没有多少了,旁的不说,赖家这个大管家没了,的确是需要有人接下这份差事,要不诺大的国公府,如何运转。
思忖几许,贾母偏眸看向水溶,轻声问道:“王爷以为如何?”
实话实说,今儿个国公府的犁庭扫穴,让贾母愈发看重水溶这个孙女婿了,国公府就是缺乏这样果决的爷们。
若是有争气的爷们,贾家如何能落得如此地步。
况且,对于下面这些仆人做的腌事儿,水溶比她们要清楚,由他建议,贾母心里也极为放心,她可不想国公府再来这么一遭。
水溶并未作答,目光落在一侧捻着佛珠,慈眉善目的王夫人身上,笑着问道:“岳母大人可有人选?”
王夫人闻言心下一怔,倒是没想到水溶居然会问及她的意思。
不过王夫人心里明白,这是女婿在给她体面,和善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我心里也没个主意,还是王爷您拿主意吧。”
王爷一言一行都是在帮助他们荣国公府,还能有什么可置喙的,难不成做女婿的还能坑害她这个岳母?
水溶见荣国公府的老太君以及太太都不在意,也就不存在逾矩,便也不推拒,思忖几许,开口道:“眼下赖家没了,本王瞧着那林之孝的稍显干净一些,倒是可以让他来做大管家,其他的到时可轻岳母大人和老太太斟酌着办。”
荣国公府有四大管家,赖大、林之孝、吴新登、单大良,除林之孝家还算规矩本份外,其他三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林之孝一家被喻为“天聋地哑“,身处管家高位却行事低调,倒是殊为不错,虽也是媚上欺下,时不时也会利用自己的权力谋些好处,但实属正常。
一个大家族里,若是事事斤斤计较,反倒是越管越乱,只要下面的人有分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为适宜。
若让水溶选取管家人选,林之孝这样的人正好,需知水清则无鱼,严苛人性只会适得其反。
赖家等一众贾家的仆人们,他们就是失去了分寸感,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有赖家他们做榜样,相信林之孝心下有数,断不敢胡作非为。
大管家定好了,其他的都是些小事尔。
众人闻言自然没有反驳,毕竟林之孝她们自个也是知晓,林之孝夫妇虽是锥子扎不出一声儿来,但都是颇有才干的人。
水溶沉吟一声,转而道:“至于后宅,凤嫂子虽然犯下此番大错,不过其心也是为了孝敬老太君,并非为己牟利,既如此,管家的事宜还是交由她为好,老太君意下如何。”
除却凤姐儿犯下的糊涂事,她能力出众,是个优秀的管家之人。
况且,以贾母对凤姐儿的喜爱,估摸着等事情平息,凤姐儿还是会出来管家,索性做一回好人。
其实,荣国公府后宅里还有一个人能主持大局,那就是俏寡妇李纨。
作为大家闺秀,李纨是有管家之能,原著中改革大观园时,李纨提出的“专司其职,使之以权,动之以利”的观点切中要害,可见李纨是个有能力之人。
只是李纨有一个天然的弱势,那就是守寡之身。
李纨是寡妇,荣国府虽是她的家,到底不会属于她,儿子贾兰成长需要时间,而宝玉也快到了成亲的年纪,未来的宝二奶奶才是管家的人选。
一旦抬李纨管家,不可避免的就触及到了宝玉的利益,这让本就不喜欢李纨的王夫人更加不喜,再加上贾母也是极为疼爱宝玉之人,反倒是将李纨架在火炉上烤,稍有不甚,便是责骂。
看似是帮衬李纨,实际上却是坑害于她。
反观凤姐儿,其为人八面玲珑,既能讨得贾母的喜爱,又能得王夫人的和善,由她管家才最为适宜。
水溶要的是贾家的平和,至于凤姐儿犯的事儿倒无需追究,怎得,还真想把荣国公府的琏二奶奶塞进大狱里去?这不是打荣国公府这个岳家的脸面。
贾母闻言心下一怔,苍老的面容浮上一抹复杂之色,默然几许,点头道:“也好,便听王爷的,凤丫头有此一遭,想来也不会再犯糊涂。”
对于凤姐儿,贾母是疼惜的,然而此番凤姐儿做的事儿也着实是让她着恼,只是诚如水溶所言,凤姐儿所做之事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孝顺于她,如何能苛责。
现下的荣国公府的后宅里,大房贾赦那边的作为,根本不可能让贾母放心,二房这边,李纨守寡多少不合时宜,且不利于后宅安宁。
况且管家的事宜交于大房一脉,大家伙的面子也能好看几许,综合下来,也就是凤姐儿最为适宜。
王夫人神情泰然自若,心里也是认同的,自家宝玉年岁也不小了,过几年也该成婚,先由凤姐儿管家过渡一二,到时便可让宝玉媳妇接手。
瞧瞧,自家女婿还是向着她这个做岳母的.
水溶接过元春递来的香茗呷了一口,这就是皆大欢喜的场面,也顺带将贾家的隐患一一摒除。
正此时,外间禀道:“冯紫英冯将军来了。”
水溶闻言,便让冯紫英进来,而贾母也并未多言,她知晓冯紫英是去抄赖家,心里也是好奇,这赖家究竟亏空了国公府多少。
不大一会儿,一袭甲装的冯紫英走了进来,手中捧着蓝皮儿账簿模样的薄册,恭声道:“禀王爷,赖家库房现银有五万六千四百三十二两,其余字画古董、房契、店契、田产无数,统合所计,不下三十万两,现下皆已带回,请王爷示下。”
闻得此言,饶是见惯世面的贾母都不由的满脸震愕,心中的火气腾腾升起,嘴唇哆嗦起来。
这不是三万两,是三十万两,区区一介家生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家产,不需多想,这些大抵都是从国公府里吸去的。
此刻,贾母都觉得自己先前对赖家有恻隐之心有多么愚蠢。
王夫人此时也顾不上保持“慈眉善目”的面容,捻着的佛珠的手儿都捏的骨节发白,想来若不是佛珠质量好,大抵都要散架了。
一直静默的元春,星眸微转,捏着帕子的手儿攥紧来了,一颗芳心惊诧不已。
倒是没想到国公府居然被吸血吸成这般,好在夫君扫除寰宇,如若不然,贾家怕是要被这些个混账东西吸成人干。
有此前车之师,元春可不会让北静王府成这般。
水溶神色淡然,在他看来,这赖家服侍国公府几十年,敲骨吸髓的,不足为奇,反而水溶觉得还少了许多。
不过水溶也明白,国公府的仆役们早就烂成一团,赖家虽然是大头不错,其他的也少不得哪里去,等所有的都统计完成,这数字相当可观。
沉吟一声,水溶开口道:“嗯,紫英,你办的很好,先下去歇息吧。”
冯紫英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水溶偏眸看了一眼面色沉沉的贾母,转而道:“赖家所得,不仅仅是贪墨了荣国公府,宁国公府那儿也大差不差,宁荣两府历年的账目需得仔细审查一番,抄下来的产业也好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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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闻言眉头微微一跳,抬眸看了水溶一眼,心下有几许不自然起来:“这还有什么好审查的,登记造册直接送进库房就是了,难不成还要分一份给西府那边被朝廷抄去?”
当然,这话王夫人可没直接说出来,要不然别人还编排她惦记西府的财物哩。
贾母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浑浊的目光看了一眼水溶,叹气道:“王爷安排的妥当,西府那儿孤儿寡母的,正是需要这份产业。”
水溶见贾母明白他的意思,倒也没说什么。